刘大牙

（图片来自网络）

早晨在公交车上，上来一个老太太。微胖，利落，斜挎一个军绿挎包。

看到我旁边的老头便一脸欣喜。这是遇到老熟人了。我连忙起身给老太让座。老太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注意力仍在老头身上。

她整整包，扭头打招呼：老金啊，这么巧，车上遇到了。

老头儿衣着得体，头发胡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脸漠然地看了老太太一眼，不响一声。

咦？老金，你不记得我了？

一声不响。

我心说 这老太太认错人了吧。

老太太不死心又问：你还记得刘金英不？

老头儿不再看她，只低头用左右拇指食指中指六个指头捏着一小团纸。

刘金星啊～老太提了声音，嗔怒地用胳膊捅了一下老头，脸微微红了。

老头儿晃了下身子复又坐直，脸上表情不温不火不急不躁，一会儿抬头看看我，一会儿低头看纸团。还就不看老太太了，呵，这事儿闹的！

老太太有点尴尬，抛出杀手锏，

刘金星，刘大牙！就是那个刘大牙啊～哈哈~说罢，老太太忍不住笑了。往昔的岁月依稀浮现在她眼前。

我也笑了。刘大牙，一定是个重要人物，单听名字就响亮。可老头依旧茫然……。

看到我微笑而疑惑的眼神。老太太有点不好意思，自嘲地对我说：

我没认错人，我不会认错人。

嗯，你没认错。我心说。我已经看到老爷子衣角上写着的名字：金##，联系电139####7788。老人应该是患了阿尔茨海默病（老年痴呆症）。

两个老人都沉默了。沉默中有丝无奈，我有点难过。为打破沉默，我冒昧地发问：刘大牙是谁？

刘大牙，…刘大牙是我们的熟人。老太太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

哦，当年他们都追你吧 ？我看着老金说 。

是啊，老金年轻时脾气可大着呢，拎着棍子，到处找刘大牙，要干仗，要敲掉刘大牙的两个大门牙。老太太也看着老金说。

我笑了，老太太性格真爽快，在公交车上，说起往事也跟竹筒倒豆子一样。

虽被我俩看着，老金也只是低头用左右拇指食指中指六个指头捏着一小团纸，推动纸团，团团转，团团转。

老金啊，怎么可能把刘大牙忘记了呢？你不是说对刘大牙要长期提高警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吗？

老金啊，你这辈子怎么能把我忘记了呢，你不是说这辈子都要记得我吗？我在心里替老太太把没有说出口的话说完。

老头儿脑中一定有个橡皮擦，把过去的岁月一点点抹去，喜怒哀乐，爱恨情愁，统统都抹去了。连当年心心念念的姑娘和当年提高警惕的情敌，要干仗的刘大牙也一起擦掉了。

唉，真够愁人。

看到老太太失望的表情，我悄悄指指老金的衣角，暗示她看上面的姓名和联系电话。我的意思老金可能是病了。

我知道。她声音小下来。

是我写的。她说。

我只是想这样做也许他能想起什么，当年我们是在公交车上认识的……

我从上一站把他送上车，骑电动车赶到下一站，再上车。

老金，这么巧啊，车上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