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留着右面上膛大牙的残齿,放在挂墙白板的托沿上。
下班,吃过饭,喝了两口茉莉花茶,才看了两页书,三千个字,回头去取草纸时,其时只是斜签着个身子,弯了一眼,就与那半颗牙又撞上了。温度干爽,它早已水分沥净。拿起,在左手大拇指食指间、捏它搓它盘它。有黑渍和坑洞,着了点灰,格格楞楞,丑成了经典造型。那个那知好歹的左思偏就效颦大美男,在大该上惨遭群体、主要是岳岳女粉丝的踊跃奋殴。双拳难敌四手,纵使男人也力有不逮,况且大多是破空飞行器。这是次老鼠过街般的经历与挫伤,走到镜前的勇气,从先前的自负迈向了自卑。几个月的煎熬,左思从气若游丝的痛伤中慢慢复原到仰起对不住观众的脸,终于有了清醒的认识,是种浮浅的自恋到直面现实的升华。他是个腹有诗书的直男,哼呀着李延年的小调,在书上勾画向往过罗敷那倾城的美丽,也羡慕嫉妒恨着岳岳那冠绝当世的风采。这是结不开的结,娘胎里带的,除非晚些年托生到韩国的首尔。对他,我是可以奉上同情心的,飘轻的同情心,廉价到省略气力。
这方面,赵传是有话语权的。每天早起,曾活在剃刀的边缘。听着,喉咙那节股儿就丝丝拉拉的。还说我很丑,但我很温柔。这种哼唧出来的自慰,我还能说啥,青春痘长别人脸上才不是事。那齿牙,真像一块漂白了的微观太湖石。这个意象,我不认为石美,而文艺老炮赵佶的观点却是相左的。他那疯狂的痴迷附加给了更丧心病狂的朱勔,大宋除了兵戈动地的战争,就属这场盛况空前的搬运最热闹。在他的艮岳御用庄园里,赏石观花玩柳吟对,不亦乐乎、不亦君子乎。蔡京、王黼、童贯、朱勔、李彦,还有梁师成挤着半醉的笑脸,拣着赵佶爱听的小话,歌功称圣,多么风和日丽。赵佶也恰半醺,眯缝着眼吧大着嘴儿,兴浓意顺。风姿婀娜的佳丽,婉转歌喉的禽鸟,锦池里翕动的小鱼。文气甚炽的雅集,就单单缺了一个人,那个色艺双璧的李师师。为了脸面,作伪的礼,可人无缘共赏那块封侯进爵的奇石。没机会了,一代名妓的凄凉。不远了,一幅精工摹画的清明上河图开始流离,而那现实版的图卷注定了火树银花后的消散与裂变。
万事没个绝对,权较利害取其轻。这上面,我不爱菊,不爱莲,也不爱牡丹,就爱姜大牙,且是《历史的天空》中小前部分的姜大牙。他的惹人爱惹人欢,就是那飚脏话,爆烈江湖气闪烁着的大牙。折转,是东方闻樱翩若惊鸿般的出现,这个江南水乡细皮嫩肉的女人,搁雍容富贵的贾母口里,就是个小可怜见的。完了,大牙就此臣伏。男欢女爱的人性流转,牙就得曲崩魂逝,可惜了了。多有个性的牙,由尖尖到平平,泯于大众,我的心好痛!
思念是一种病,张震岳颓废又调和着酒精的嗓音,而思古又何尝不是一种病。就像我舍不得扔掉手指上的牙,这丑陋无比的牙。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