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8月,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夏季,我收到了一封非常简短的信笺。信的具体内容不想透露,大意是她会于12月12日傍晚出现在我所在的北方小镇。至于具体地点,她希望我来定。
我回信告诉她,小镇中部有棵大榕树,每到冬季就会变成银白色的雪楼,即使雪停了,每逢微风拂过就会有漫天飞花,细细的,小小的,像烟,整个小镇的人都知道。榕树不远处有小镇最为盛名的旅客宾馆,如果时间允许,她可以在那里歇息几天再离开。
时间仿佛被加速了,今天下午她就要来了。我提前在榕树下布置了玫瑰和干白,觉得不妥,又将冬令营用到的彩色方布铺在下面。
眼看天就要黑了,我正背靠榕树傻傻地等待着。突然,背后有人拍了我一下,还来不及回头反应,她就跳到我面前:‘嗨,约翰’。我被她的活泼与外向惊到了,一个文字里饱含深情地女孩,不该是很安静,很内向的那种吗?还有,她为什么这么让我心悸……
我有些害羞,声音有些微颤,应道:“嗨,蓝媛”。她竟一把抓住我的手,说:“我们现在去哪?”
这句话,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也不同我此前所有想象的相遇情景。就这样直接了当,我们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或相处多年的旧情侣,她的活泼开朗,也让我毫不拘束。我果断收走所有提前布置的装饰,决定带她转转这座小镇。
小镇是大致是椭圆形的,大约五百户人家,分为三条主路和无数纵横交错的小路。其中两条主路像十字架贯穿整个小镇,小镇外围有一条包围它的宽阔的椭圆路,椭圆路四周有五条不均匀分布的小路,分别通往外界,而我只知道南向的那条是通往费城。
建筑统一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古典风格,偶尔也能看到一两座现代风格的别墅,该是近几年新搬回小镇的外出商人所建,他们才不会考虑自己的建筑风格是否会破坏小镇的整体美感。
我们讨论最多的,还是她的文章《纽约的雪》。我说想去纽约看一看,是否真的像她所写的那样美。兜兜转转了一圈,才发现我们竟一直牵着手。就在刚才,我分明看到父亲的车从南向那条路下班回来,看车速就知道上个月银行业绩不错。经过邮局时,我本想绕行,免得大叔日后跟我打趣。可是蓝媛非拉着我径直走向那座敞开的大门,并亲切地跟大叔问好,转头又跟说:“你的信就是从这里发出的吗?” 我说是的。
天渐渐黑了,我将她送回到那棵树下,像把仙女送到通往天堂的入口一样。她告诉我,今晚她就在那所宾馆住下了,我与她第一晚分别后很轻松,至少,比最后一次轻松多了。
我和她约定第二天上午还在这里相遇。那晚我睡得很沉,可能是走了太多路的缘故吧。
第二天白天我带她吃了很多很多东西,其中熏肉三明治和奶酪牛排让她赞不绝口。她当然不会知道,那是我头天晚上求父亲连夜赶往费城把主厨和食材请来的。我跟父亲说那人很重要,父亲要请她到家里住,我在她吃的正高兴时鼓起勇气对她发出了邀请。她迟了一会,问:“这是您的意思还是叔叔的意思?”“当然是我父亲,还有我的。”她放下可乐捂嘴笑了起来,我至今还记得她那种难忘的笑。
她答应了,而且说明天傍晚就要离开,去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城市找灵感。是啊,我对她一点都不了解,她眼里的世界真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吗?
夜晚,我安静地躺在床上思考,她究竟是怎样的人?而她,正在我隔壁房间里,离我那样近。
第二天中午,父亲专门请假回家,并且带回了前天晚上那位主厨,也专门请来了邮局大叔,周围邻居也都来了。这是我从小到大经历的最开心的一场派对。
我清楚地知道,下一次遇见她不知是什么时候。重要的是,晚上我也要离开这座小镇,就在她离开的3小时后。
时间啊,总是这样冷漠。
依旧是让人又爱又恨的傍晚,我和她在榕树下告别,她在我不经意间亲吻了我的脸颊,我突然想到有件礼物要给她。我飞快地向家里跑去,一边回头大声对她呼喊:“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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