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微风吹起纱帘,带入一室清香。
阳光被来往的白云遮盖,时有时无。
清晨的露水划过花叶渗入土地。
秦夜躺在床上眼睛看着窗外一只展翅飞翔的模糊黑影一眨不眨。
不知是老天爷眷顾或是惩罚,本该死在冬夜里的人又在这所熟悉的牢笼窥见了春色。
洗漱完毕的男人抱起秦夜去浴室。
马桶前顾司铭维持婴儿把尿的姿势,秦夜后背靠在男人胸前,不多时,哗啦啦的水声响起,脸上没有一丝窘迫与尴尬。
按下冲水键,转身把他放进水温刚好的浴缸里仔细擦洗,两人早就习惯这种生活方式。
不过一个是自愿,一个是不得不接受,这中间无数次的拒绝与崩溃没人会懂。
“早上做了鱼片粥,想吃吗?”
顾司铭的手覆上秦夜皮包骨的胸腔,感受那不太规律的跳动。
拿出药喂他吃下去,秦夜没反抗也没回应,像个被掏空棉花的破娃娃,没了填充物,只剩一层皮。
“水凉了...”顾司铭自顾自说着,却仍让秦夜躺在浴缸里。
他蹲在他身边,把脸靠的很近,秦夜还是面无表情,呼吸轻轻喷洒在他唇边。
下肢隐隐开始抽痛,秦夜不理会,但难过不会因为忽视而停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反倒越来越凸显它的存在感。
大腿和小腿的韧带像是要弹出来缩在一起似的,秦夜微微皱眉。
顾司铭没放过秦夜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知道秦夜现在肯定很难挨。
敲门声响起“少爷,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端上来”
“好的”
简单清淡的早餐。
顾司铭捞起嘴唇发白的秦夜,裹上棉毯放在轮椅里。
“吃饭吧”
秦夜双手使劲掐大腿,他甚至感觉到突突跳动的神经。
顾司铭没理,夹起橄榄菜放入嘴中细嚼慢咽。
抽筋的感觉越来越甚,秦夜低头,汗珠顺下巴滴落,越聚越多,脸上也没了血色。
即使这样,也不吭声。
秦夜神志不清马上栽倒的时候顾司铭眼疾手快的拦在他胸前。
还好,这一次,抓住了。
为什么宁可自己受着也不肯求我呢?
顾司铭觉得自己刚才做的有些过了,又泛起心疼,把秦夜抱回床上,用手给他按摩。
冰凉的腿总算有了点热乎气。
顾司铭贴着秦夜后颈,看着几乎没入床里的人突然恐惧占满心头。
如果他就这样一觉不醒...
他一声一声喊着秦夜的名字,似曾相识的画面把他拉回过往。
眼前的景物变幻交叠,他紧紧攥住秦夜的肩膀用力的晃着,可不管怎么呼喊躺着的人都没有反应。
“啊呃...顾...顾司铭...”秦夜被摇的七荤八素,不得已开口想要唤醒顾司铭的理智。
老旧的唱片机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顾司铭神色逐渐平静,他看清身下的人气若游丝的让他放手。
见了鬼似的跳下床,颤抖的双手背在身后,手掌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我...粥凉了,我去热一下”
秦夜专心压下涌到喉管的胃酸,并没听见顾司铭声若蚊蝇的话。
回忆是空白纸张上的笔迹,怎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这样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到底要过到什么时候?
到底要提心吊胆到什么时候?
我已经倦了。
我早就倦了。
顾司铭端着重新热好的粥上楼,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动作,他好像突然清醒地意识到什么。
最后还是握上冰凉的把手。
“饿了吧?”
不可以再这样。
“今天的粥很不错,已经不烫了,尝尝看”
我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送到嘴边的粥被紧闭的双唇隔绝,秦夜又恢复到了木偶人的状态。
“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先把粥喝了好不好?不然胃会疼”
“......”
他重新舀了一勺热粥递到秦夜唇边。
依然无动于衷。
“砰”的一声,米粥飞溅,精致的瓷碗碎成废片。
“真是给脸不要脸”
顾司铭怒气冲天,秦夜的脚上被弹起的碎片划破皮肤,血丝慢慢渗出表面却没有感觉。
好像还缓解了自己的不适。
秦夜看着那一条红色的血珠,不太真切。
可能是真的快瞎了吧。
顾司铭的脾气总是令人捉摸不定,最开始秦夜顾及家人和朋友不得不委身于他。
到现在为止,多久了呢?
几年的光阴因为顾司铭的出现像是被迫拉长了几十年,他亲眼目睹了活生生的亲人因为他变成了仅存在于墓碑上的名字。
这颗心,也该停止。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秦夜的另一个人格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得找机会了结自己,为自己的罪恶赎罪。
秦夜本活不到现在。
“喂”
“喂!”一个绿色刺头拽住顾司铭衣领,身后跟着俩小弟。
“我说你瞎啊,撞着本大爷不知道道歉?”
顾司铭握着酒瓶,双颊微红,刺头看他衣着不菲便又用力扯了他两下,不狠狠敲一笔那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喂,快点道歉!”刺头旁边一脸雀斑的小子喊道。
顾司铭踉跄的向前挪了几步,像是耗尽了耐性,拽住胸前的手腕反向一带就卸了那小混混的力道,疼的刺头吱哇乱叫。
“滚”
小混混们见势不好立马跑掉,虽然边逃还边说些威胁的话。
郑阳开车路过正好看见路灯下摇摇晃晃的顾司铭。
“你怎么在这?”
郑阳下车掺起半醉半醒的顾司铭扶到车里。
看着微微发抖的男人郑阳把暖风开到最大。
“天气这么冷怎么就穿这么点?”
“……”
“现在有没有好点?”
“……”
顾司铭不出声郑阳也没继续问,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在车里。
都市里的灯红酒绿,夜晚马路上的人群络绎不绝,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和要见的人,只有他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望着这人潮,用酒精麻痹自己。
“要吃吗?”
郑阳掏出口香糖递给他。
“我该...怎么办啊...”
顾司铭仰头躺进椅背,浓烈的黑眼圈和泛青的胡茬更加明显。
郑阳知道为了延长秦夜生命他已经动用了所有资源没日没夜的寻找解决办法。
他从没看过顾司铭如此憔悴不堪的模样。
其实那天在顾宅他撒了谎,他本想隐瞒到底的,可看如今男人的状态,没了秦夜顾司铭肯定也活不久吧。
纠结许久郑阳还是决定开口。
“我有办法可以延缓秦先生的发病时间,但很危险”
“真的?”
顾司铭立马坐起严肃的瞪着郑阳。
“嗯,不过此类药物副作用很大,所以在医学界属于禁药,知道的人很少,能拿到药的人更少”
“什么副作用?”
“几乎你所有能想到的”
“……”
“但如果成功,秦先生至少可以增加半年以上的寿命”
“那成功会有副作用吗?”
“这类药物本身与人体排斥性很高,如果秦先生服用后没出现明显副作用即使有概率也不会很大”
郑阳从包里拿出一粒胶囊交给顾司铭“要是想好了就把它溶解进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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