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二）

老陈也知道自己多余似的一声不吭。春和景明的时节，山上风景好极了。小姑娘多少有点尴尬，甘波只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跟他俩聊天，老陈照旧一声不吭，小柳多少还搭个话儿，只是看起来也挺不舒服。老陈想去爬山，他本来就带了撅头和小桶，打算上山摘野菜。甘波赶紧也带着小柳跟他一起爬山，不知为什么，虽然他很想和小柳亲近，可一旦只剩下两个人独处，他又感到莫名的不安。爬山途中他尽显绅士本色，特地跟在小柳身后，看她使不上劲就推一把，看她趔趄就赶紧抓住她。而老陈在前头又稳又快地爬着，拉下他们有一段距离了。

爬山回来后，小柳就回家了，正好和周末连着，可以在家休息好几天。甘波嘱咐老陈不要说把小柳脚伤好了的事说漏嘴，老陈满口答应。他看着老陈，问道：你怎么还不走？有什么事吗？

老陈道：甘主任，你上次给小柳那种水果罐头能不能给我一箱，我看那罐头挺好的，想带点给孩子吃。

甘波脱口而出：罐头不好，你想吃的话，我给你两箱苹果吧。

然而他说出口就后悔了，不该对跟着自己鞍前马后的老陈一口回绝。况且老陈也是知道自己一向给小江之流不太欣赏的下属送苹果笼络人心，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又觉得对老陈不值得解释太多。老陈没再说什么，走了。

小柳周天晚上给自己发微信，说是自己父亲让自己带了点东西给他，感谢他这些日子的照顾。他赶紧回复不要，心里却有点期待她父亲会回送自己什么，知道小柳周一绝对会送给自己。第二天，为了避人耳目，小柳早早来了。他一向送孩子上学，本身来得就早。两人在楼前会合，小柳将他引到车后备箱前，打开后备箱，里头俨然摆着一箱价格不菲的茅台。小柳搬起茅台就要往他的车那边走，甘波赶紧拦着，嘴里一直念叨“不用啊，别给我，拿回去给你爸留着喝”，小柳却不松手不停步，她依然娇笑着，道：“我爸妈都挺感激您对我的照顾，坚持让我把这箱酒给您呢。您不收下，我爸妈和我都会不安的。我爸还说了，要专门过来请您吃饭呢。”又拉扯了几回，她到底还是把酒给他搁在车上了。

甘波回到办公室，怅然坐下，他最怕的就是这样，自己送给小柳的海参、排骨、鸡腿、水果等等等等都被等价回报，两相抵消，谁也不欠谁，他不愿挑明的感觉被人家彻底明朗化为“关爱”。小柳父母都是他们县城的体制内干部，他们知道怎么帮闺女挡住莫须有的关爱和温暖，知道在不得罪自己的前提下把这份“关爱和温暖”彻底净化，自己就彻底成了关爱下属的好领导。自己那点心思被他们一家人拿捏得透透的。自己如果继续对小柳“关爱”下去，他父亲真的会来请自己吃饭吗？要是那样的话，他也得携妻带子参加，就真变成两家之间的交往了。

他坐在座位上扭了扭身子，烦躁地重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