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止一次说过:“厌倦了这职场的尔虞我诈,虚与委蛇。”你说你讨厌城市喧嚣的车水马龙,钢筋水泥。你说柏油路虽然平坦,却阻碍了雨水向地下的渗透,影响了自然水系的循环,也阻隔了你与土地的亲密,变得不接地气。你时常回想起小时候,不需要闹钟,清脆的鸟叫声会准时响起。我和你有着同样的情绪,于是,我们想到了一个共同的词语:隐居。
周六下午,为了我们共同的梦想,我带上远道而来的东北闺蜜向着记忆中的一处山居行进。山居在西白山和东白山之间的一处称为螺蛳屁股的山上。很奇特的名字是不是?我也是一下子就记住了,而高德地图上竟然还真的能找到!也许当初给这座山起名的山里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运用比喻手法起的诨名竟然堂而皇之的登上了高科技的大雅之堂。
虽然不记得确切路线,跟着导航走倒也很容易。进了山只有一条水泥石板路,只要不管不顾的开下去,就能到达梦想的地方。音响里传出李琼的《山路十八弯》,真是无比的应景。
这一路,山护着水,水伴着山,恰似一对恋人相依相偎。路的一侧是因为修路人工开凿的峭壁,另一侧是辽湾水库流淌下来的江水,奔流不息。路有多少个转,水就有多少个弯,人工与自然无比和谐的融合在一起。这一段的江水碧绿如玉,与九寨沟相比也毫不逊色。还没有到达目的地,闺蜜已经惊叹江南的山水如画。一路上兜兜转转,看过了满山的茶园,经过了竹林夹道,不时跳出来几间小房子又瞬间被抛到身后,把“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演绎的淋漓尽致。慢悠悠的边走边玩,也不顾时而飘洒时而停止的台风雨,四十分钟后,我们终于看到了山居的大门——知竹山居
车子刚刚在空地上停稳,拿着伞的阿姨就迎接过来,热情的帮我拿东西给我们送伞。惊讶于阿姨来的及时,我问她是如何知道我们到了。阿姨说她看到我们的车子开过来,就迎出来了。我们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我想大约她一直在刻意等待着我们。有人等待,有人惦记的感觉真好。此情此景,一下子让我想起在外求学时,每次回家妈妈早已站在门口等候。阿姨就是那么自然的把我们带回家里,仿佛我们不是客人,而是远归的游子。
穿过一段细沙铺就的山路,山居的灯光变得更加醒目。大红灯笼随着微风轻轻飘荡着,巨大的竹制水车在水流的作用下规律的旋转,分明是在向我们点头致意。山里静谧,只有这处灯火通明,让人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青石铺就的台阶被灯光勾勒出轮廓,拾级而上犹如行走在星光大道。
山居主人是一位清秀博学的年轻人。看到我们上来,早已站在楼梯口等候。简单的一句:“你们到了呀!”算是打过招呼,就是老朋友间那种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的感觉。他在前面带路,让我们先把行李放到房间,安顿下来。房间在二楼,踏着木制楼梯,走过木制的雨廊便到了。闺蜜的女儿看到房间的一刹那,惊呼:“哇塞!我们应该早点来的.”青花蜡染的床单那么温馨复古;写字台上的锡制茶叶罐是阿姨当年的嫁妆;两双草编拖鞋整齐的摆放在同样草编的地垫上。“山林中有一栋小木屋,我便是林中精灵”,多年的夙愿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实现了。
刚刚放下行李,晚餐就摆好了。我们在二楼的雨廊下用餐,这里视野极好,可以欣赏近竹远山。由于刚刚下过雨,山顶云雾缭绕,身在其中,如坠仙境。作为餐桌的是一块有些年代的老榆木门板改造的,两头还留有门轴,恍惚间还能听到当年的吱嘎作响。抚摸着已经风化的榆树纹理,感受着几十年的世事沧桑。竹编的小台灯提供明暗合适的光源,幽静浪漫。三个酒瓶里星星点点的亮光成功吸引了闺女的注意力,那是聪慧的主人用废弃的酒瓶自制的灯光瓶。就连餐具也是非常的特别,一整节的毛竹纵剖开,就是两个盛放食物的器具,筷子也是细细的箬竹枝条由阿姨亲手制成的。如此的原生态,让我们彻底重回自然。
三个人的菜色也被安排非常的丰富,而且口味极佳。红烧肉是她们母女的最爱,被称为是最好吃的红烧肉。南瓜,冬瓜,茄子等家常菜也做得清淡可口,满满家的味道。颇具特色的一道巧炸脆茶清新酥脆,齿颊留香。如此佳境,如此美味,怎能无酒 ?阿姨拿来了主人种的酒。没错,就是种出来的酒。主人说是在竹节上打个洞,把高度的白酒注进去,再用阿胶封住洞口,假以时日便有了黄绿清澈充满竹子甜香的竹子酒。
房间已开好,今夜你来不来?吃过饭,闺女霸占了吊篮懒懒的发呆,闺蜜占据了吊床惬意悠荡,我到楼下与阿姨、主人聊天,顺便吃了一个水蜜桃做为饭后水果。聊起山居的来历,真是心酸又励志。主人在十七岁时发病,脚趾常常感觉不舒服,直到二十三岁读大一时,病情加重瘫痪在床。因为病痛拖累,不得不退学在家休养。长久的高额医疗费让他们在城市举步维艰,同时医生也建议主人在一个安静天然的环境中修养,于是,阿姨便带着主人回到山里早已荒废的祖屋,一边在山上开垦荒地修整竹林,一边照顾瘫痪在床的儿子。漏雨的房屋,泥泞的道路,满是杂草的野地,就在阿姨的一锹一镐下渐渐变化。直到两年前,在社会各界的帮助之下,主人的手术大获成功,能够独立行走,他们才逐渐把自己的家改造成如今的模样。那样艰难的岁月我是无法想象的,更谈不上感同身受。
整整八年的时间啊,多么漫长!特别是当生活看不到希望,病情看不到好转的情况下,他们是如何坚持每个清晨到日落的?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学生竟然只能从身姿矫健被折磨得缠绵病榻,如果没有非常的毅力,这八年的时光足以毁掉任何灵魂。我不敢想象,躺在病床上的那种绝望、愤懑、不甘、无奈。而如今坐在我眼前的他目光清澈,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对世界充满了包容。我讶异于他的淡定从容,那是一种只有经过大风大浪后才会有的平静,他的这种状态,不正是你我一直向往的“闲看花开花落,漫随云卷云舒”吗?。这山、这竹、这泉、还有他,浑然天成,宁静美好。
周日清晨,被鸟鸣叫醒。站在二楼的雨廊上伸个懒腰,深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山顶的云随风而来,竟也不舍这美妙的人间仙境,化作丝丝细雨飘洒下来。廊檐一串串的晶莹雨滴,如时光沙漏般律动,为雨帘外的青山翠竹更平添了几分清新。坐下来 ,一杯阿姨炒制的野生龙井在手,耳边响起了悠扬的民谣,就这样任时光慢慢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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