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扫过清冷的南塘老街,卷起几片枯叶,簌簌作响。
刚刚过了丑时,长夜将尽未尽。
一缕月光洒下,照拂在张敬修惨白的脸上,却映出了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
仿佛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之后,已记不太清梦境中所发生的故事,只有那几幕最美好的画面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
人生如梦,大概便是如此了。
张敬修努力的支撑起身体,扑了扑衣服上的灰尘,理了理脏乱的长发,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干净了许多。
一道寒光忽而闪过,却是街边丢着的一柄长剑,反射出来的一道月光。
张敬修弯腰将长剑拾起,横在眼前仔细瞧了瞧,不禁失笑:“呵呵,也不是什么好剑嘛,不过配我却刚刚好。”
说着,提着剑踱步至街心,只见地面上正刻有一个大圆圈,里面画满了乱七八糟的线条,曲曲折折、长长短短不一而同。
“嘶~,好乱啊。”张敬修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幅很是苦恼的样子。
不过他只迟疑了片刻,提起长剑,刷刷刷几剑划过,一朵盛开的莲花赫然呈现在大圆圈内。
总计有十七支完全相同的花瓣,每一支花瓣的尖角刚好触及大圆的边缘,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哈哈哈,十几年了,终于叫我等到你了。”
忽而传来一声爽朗大笑,打断了张敬修的思绪。
张敬修抬头望去,但见清冷的长街尽头,一人迎着月光,大步而来。
顷刻间,那人已至近前。
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模样倒没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只有一双眼睛格外有神,正饶有兴致的盯着张敬修看。
“老伯,我们见过吗?”张敬修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便问道。
“没见过,不过我却认得你。”那老者面带笑容,双目中闪着亮光,就像是发现了一件稀世珍宝。
张敬修奇道:“那您倒是说说,我是谁?”
老者认认真真道:“绝世高手。”
张敬修不禁莞尔:“老伯,您认错人了,您看我的样子,不过是一个无家可归的脏乞丐而已。”
那老者执拗道:“绝不会错,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息。”
“绝世高手的气息?”
“是。”
闻言,张敬修实忍不住笑意,道:“老伯,您别开我玩笑了,我身上只有穷酸的气息,哪里有什么绝世高手的气息。”
老者似是没有听见张敬修的话,执着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肯承认?”
张敬修满是无奈,索性道:“老伯,实话不怕跟你说了,我自十六岁那年立志闯荡江湖,先上武当山拜师学艺,后上少林会武天下英雄,华山之巅独战当世四大剑客....”
回想起过去意气风发之时,张敬修的脸上不觉浮现出一股自豪神色,不过马上换成了一副失落表情,接着道:“但是这一切都是在演戏,假的,其实我一点武功都不会,连一个泼皮混混都打不过的。”
老者不由得一怔,脱口道:“你是剑神张敬修?”
张敬修苦笑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的笑话而已,老伯还是不要再提了。”
“今天是笑话,也许明天就会变成神话。”
“呵呵,那就承您吉言了,还未请教老伯尊姓大名。”
“剑神卓凌昭。”
“原来是你。”张敬修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老者,心中五味杂陈,怅然叹了一声:“前辈您才是真的剑神,我只是个戏子。”
“剑神如何?戏子又如何?便是当今皇帝站在我面前,只要他手里有剑,在我眼里便是一名剑客。”卓凌昭极为认真的说完这句话,忽而举起右手,一柄长剑惊现手中。
“有剑在手,便是一名剑客。”张敬修自语一声,心中忽有感悟,不觉将长剑横在眼前。
如镜般的剑刃上映着一张熟悉的面孔,是阁老公子,是武当弟子,是街边乞丐,是剑神,是戏子…..
其实都不重要,人生漫漫,总要在身上贴上几张或真或假的标签,有些撕得掉,有些撕不掉,有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化。
但有一样东西决然不能忘记,便是最初的那个看似天真幼稚甚至有些可笑的梦。
江湖梦,仗剑天涯。
“多谢前辈,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东西。”张敬修面带微笑,礼貌的拱手称谢。
卓凌昭却只在意一件事,问道:“你现在可以和我决斗了吗?”
“既为剑客,岂能不从,前辈,请出招吧。”
卓凌昭闻言大笑,持剑在手,突然喝道:“看剑。”
话音未落,剑已刺出。
卓凌昭的剑很快,而且出手便是杀招,绝不留情。
还好,张敬修的剑也已提了起来,轻轻搭在对方的剑上,顺势一推,用的力气虽不大,却刚好改变了卓凌昭的剑势,紧贴着张敬修的脖颈刺空了。
卓凌昭一击不中,立时变招,长剑自上而下竖劈了下来,这一下要是挨到了,便是顽石也要劈成两瓣。
张敬修没有顽石坚硬,但他会躲,老老实实的退后了三步,轻松躲开了这一记杀招。
比武嘛,当然是用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化解对方的招式,何必被一些好看又体面的剑法剑招之类的东西束了手脚。
所以,高明的武功根本不需要名字,随心而变化。
卓凌昭的剑自然落空,在地上留下了一道三尺来深的沟壑,望去触目惊心。
张敬修吁了一口气,暗自庆幸道:“还好没有硬接,不然我的剑必然断了。”
只停歇了片刻,卓凌昭的剑又已攻到眼前。
如果说卓凌昭的第一剑是快,第二剑是重,那这一剑便是巧。
斜斜刺来的一剑方位极其刁钻,直取张敬修心、腹两大要害,而且剑刃虚晃不定,似乎还留有暗招。
“还不躲,哼哼,看我先断你一条手臂。”原来卓凌昭这一剑看似取人要害,实则是想断人手足。
正要变招,半空中忽而刺出一剑搭在了卓凌昭的剑上,一股粘力传来,刚好改变了一丝剑势,卓凌昭这一剑又刺空了。
“好险好险,差点要了我的性命。”张敬修又是一阵的庆幸。
卓凌昭连出三剑未占得丝毫便宜,心中已是骇然不已,问道:“你能看出我的剑路?”
张敬修笑道:“不是看的,是猜的。不瞒前辈,其实我是第一次真正的与人比试剑法,经验尚浅,所以只能胡乱猜一猜。”
“哈哈,好小子,那你就再猜一猜我这一剑。”卓凌昭张开手掌,以浑厚内力黏住剑柄,猛地一甩手腕,长剑便在掌中飞快转动,远远望去如若圆盘。
张敬修一脸难色:“这下可不好猜了。”
这次卓凌昭并没有施展轻功,而是一步步走向张敬修,只听他道:“此招名为‘剑影’,乃是昆仑一十三剑诀之一,最是变化多端。当年我师父便是败在了此招之下。”
“连令师都死在了这招剑影之下,看来我要小心一些了。”
闻言,卓凌昭却没有急着动手,而是问道:“你也认为是我杀了我师父吗?”
“江湖上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唉,这就是江湖啊。”
张敬修奇道:“怎么?难道你师父的死另有隐情?”
卓凌昭苦笑一声:“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其实他是被气死的。”
“被谁气死的?”
“他自己,师父打不过徒弟,一时想不开便气得吐血身亡了。”
闻言,张敬修忍不住笑了一声,说:“你师父可真够小气的,输便输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呵呵,我师父就是这样,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最终害死了他自己,也害的我被整个江湖唾骂。”
说话间,二人之间的距离已不足四尺,卓凌昭身为剑术大师,自然明白三尺制胜的道理。
只见他缓步轻移。一脚踏下的瞬间,剑影绝技已然发动,圆盘似的剑光猛地向前横扫,顷刻间又分散开来,剑影瞬时化为铺天盖地般的剑网,直向张敬修盖了下去,这一招要是中了,张敬修必然被刺成筛子。
还好张敬修早有准备,他虽不明白什么三尺制胜的道理,但凭着感觉向后退了一步,堪堪离开了卓凌昭三尺之外。
手中长剑缓缓提起,不紧不慢的伸向无形剑网,忽而笑道:“找到了。”
话音刚落,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张敬修的剑已然架住了卓凌昭的剑,剑网瞬间消散。
“前辈,得罪了。”张敬修扬起嘴角,忽而踏前一步,二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已不足三尺。
卓凌昭却刚刚用尽了一口气,瞬息之间使不出内力。
高手对决,看似精彩纷呈,实则胜败往往只在那关键的一瞬间。
张敬修抓住了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欺身而上,步步紧逼,不容他有一丝一毫喘息的时间。
卓凌昭已被逼退数十步,眼见败局已定,他突然暴吼一声,竟是不惜自损经脉,拼着性命提起一口真气注入神剑之中。
擒龙神剑赫然暴涨半尺,随即化作一块铁胆掉落在地。
仅仅是一瞬间,却足以止住张敬修的攻势。
卓凌昭总算是挽回了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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