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今日流转于浮尘满世之中,倦怠了灯火微明处的美,疲乏了楼高人心远的寒。归程之日所幸寻得一些残留的痕迹。如今我侧耳倾听,倾听这雨声似无奈似凄婉的叹息。
回到故都,映入眼帘的依旧青砖瓦房,墙缝里根叶相连的枯草;依旧鸟语花香,它们已换了萧瑟与哀愁的行装;依旧湖澈人暖,于寒风中在小河边捣衣,白中透红的手;依旧雨土泥泞,像踩着轻软的梦,不甘被遗忘的刻下重叠的印迹。
当秋日来临,霜红渐染时,空气的颜色和树木的枯黄相衬的极好。书房窗边不远处的小道上,依稀看得见几棵凋蔽的树,枝干上留得几片残叶。止不住的摇晃却又始终不肯掉落,如孩童不舍依恋母亲的怀抱;枝干的不松手又如曹孟德碗里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自身已凋零如此,又何须必经过它的装饰。破败残留彼此相依,怎敌寒风扫枝,冷霜依附?思及其睹物思人,桓温北伐也曾叹得“木犹如此,人何以堪。”倘若不变得一生的繁华如云烟,仅存的时间也停留于铺道的叠叶之间,厚厚的一层。这时一两个行人路过,你便可听到薄叶粉身碎骨的声音。
忽然想起了夏夜连绵不断的细雨,洗去满空污浊,洗尽终日的烦闷,洗净耳边的私语。这雨忽大忽小,可将虫鸣与蛙声湮没,可将冲刷檐角时的急流声隔窗传入。它有规律的砸到玻璃窗上,划过一道珠光后又有新的雨点覆盖上了。且不说音乐家听成了舞曲。我所面对的这煤油灯,使我觉得,所谓前赴后继的飞蛾扑火,被阻隔后的奋力冲击,一声一声砸在我耳朵里。在近窗的书桌前坐着,可以听到渐小的雨声中,青瓦槽中倾泻而下残余的雨水。刚开始行成的一道水帘,薄而透明的小“瀑布”在这一座古镇里失了它的光华。在这夜色里,没有江南缠绵悱恻的烟雨朦胧,没有漠北朔风雪起的狂暴,然而这雨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生在了我心中。
若有可以让我等到深夜的人,在雨中,纸伞上敲打的韵律和脚步声是一致的。《听风者》中有这样的场景:本已入睡的盲眼人因听到雨中楼阁木板上传来他所熟悉的脚步声,便立马起身穿衣走出去。并在多日后同样的一个雨夜,他因自责于那人的死毁掉自己的双眼。我之后每每想到都觉心痛,欲泪还休的滋味的确不好受,像沉闷压抑的天空久久未下雨的那种难受。
然,这古屋,这寥寂的夜,无可等的人。
怅然间,少见难以迁徙的鸟落在窗前,打乱了我的思绪。原是驻足赏枫叶的路人,捡拾了一片完好无损的落叶,怕是拿回去做标本罢了。来来往往的人间,从未见过真正的有心人。
往昔淡淡的光影,被橙色渲染的画面。若能引那一晚三分之一的雨水,便可将这满目萧然层层抹去。
可我不能抹去,正是因为领略了萧条的风景,才能懂得和珍惜那唯一不孤独的声音。
倾雨而下,从此知音终生随天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