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老家所在地的古镇。镇上到处都是青砖黛瓦的清代和民国建筑。镜头定格在某座气势宏伟的跨河大桥的桥堍下,那里有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广场,广场上人头攒动。
猛地,我看见了人群中的阿雯。她仍然当年模样:两条又黑又粗的麻花辫,肤色偏黑的国字脸上架着一副酒瓶底眼镜。
我喊她:“阿雯,阿雯……”她转过头,木无表情地盯着我看,似乎全然不认识我。
“我呀,是我呀。”我说。
她扶了扶眼镜,从镜片后投过来的眼光里带着当年的霜。
阿雯自小家境优渥。父亲在某一线大城市工作,据说七十年代初与某权要人物有私交。母亲是绝色美女,身材娇小,面容精致,皮肤白皙,一头邓丽君式的卷发。阿雯长得像她的父亲。
阿雯一家原本在哪里,我一直不得而知。只知在七十年代末,她妈妈被我们村的一个村办厂请来做采购员,这职业在当时可是一个新生事物,没有活络的头脑、广大的人脉和相当的交际能力,无以胜任。
阿雯跟着她妈妈来到了我们村,住进了由知青点改建成的厂区里。然后,她成了比我大一届的校友:我读初一,她读初二。
我去上学,必经过她家。几次路上相遇之后,我们成了朋友,之后我常去她家约她一起上学。
那时候,我穿的是线袜,我妈还买不起尼龙袜给我穿,而她已有好几件颜色不同的胸前绣花的羊毛衫。最让人羡慕的是她家竟有一台12吋电视机,虽然只是黑白的,但那可能在方圆十里八里的地域里绝无仅有。
上学路上我们常常有说有笑着相伴而行,但我总觉得她看人的眼光一直带着霜,也许是因为戴着厚厚的眼镜吧,也许是因为别的。
半年后,她转学去了别地,从此再无消息。谁都没有料到的是几年后,她插到我们班,我们竟成了高中同学,而且还住一个宿舍。
她的家境在班里依然里是最好的,她常常穿着最时尚的衣服,她妈妈隔三岔五会托人给她送来各种好吃的,她会把好吃的拿出来和大家分享,那搪瓷杯子里的花生酱肉让人终生难忘。不过,她看人的时候眼光似乎依旧常常含着霜。
……
一别数十年,今天竟在这里相遇,我惊喜万分,挤上前去……
她眼里的霜终于融化,兴奋地拉起我的手:“啊啊啊,你这个家伙,你这个家伙!”
然后,她邀我去她家坐坐……
后来我在她家上了趟洗手间,洗手间的马桶盖上有各种按钮,我不知其用法,只好把马桶盖掀起来,然后……
我走出洗手间,她一脸惊讶:“这么快?!”
“嗯……我不会用你们家马桶的那些功能。”
这时,我又看到了她眼里的霜。
梦醒之后,我回思,也许她眼里从来都没有霜,而是境由心造。
梦到阿雯,大约是因为不久前在菜场上遇见她,我远远地喊她:“阿雯,阿雯!”
她发现是我,马上走过来,然后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说:“你这个家伙,你这个家伙!”
聊了几句后,我们便匆匆说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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