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当文化人碰到了蛮缠汉,往往只能急得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这句名言,而莽汉嘴笨手活,最终的结果当然是:只会动口的坚持只动口、只会动手的也会毫不客气地动手。
尽管狭路相逢总是文化人吃了被人动手的亏,但千百年来文化人总是恪守君子不动手的铁律,所以人们很难看到斯文人动粗的一面,更难想象像齐白石那样的大师居然也有过打人的经历。
齐白石如果没有书画之道的腾达,齐白石大概也最终不过是一位常年裤腿裹满泥泞的农人,因此在他晚年终于脱离了田土劳作之苦后,对于文人这一身份是异常珍惜的,生怕被人视为乡间“泥腿子”的粗人,就连被人唤为“木匠”也始终是耿耿于怀,一言一行都尽可能效仿旧时文人的风雅范儿。
因此,他明明是一个画家,晚年却非得强调其实自己的诗最牛,哪怕他没有一首诗被广为传颂过,宁可要自贬画格也要抬高自己的诗文。
可见他内心对于“文人”这一身份认同是极度渴求的,以至于成为了他的一种人生终极理想——画不画家的无所谓,但一定要承认我是个文人。
齐白石或许,正是这种以“文人”身份为理想的信念,让齐白石真正从一个裤腿沾满泥泞的农人攀爬到了艺术的大师级殿堂,这种看似虚伪或迂腐的价值观,又恰恰是那个时代里最为积极的一种力量。
但即便如此以文人君子自律,齐白石也仍然无法自制地动手打过一次人。
大约是在一九四零年,战乱之下旧京沦陷,当时,日伪及其走狗时常扰民,经常以各种名目挨户搜刮,齐白石家算是大户,被恐吓勒索的事时有发生,所以齐家干脆紧闭门户暂停字画营生。
齐白石这天,又有人闯进了齐家,不过,这次闯进来的人不像以往是一大群,而是只来了一个戴黑帽子的家伙。
来人先是趾高气扬地对齐家的人训斥了一通,然后无外乎又是向齐家摊派了要钱的分配。末了,这人的目光又四处在齐家寻了一圈,问众人:齐老先生呢?
得知齐白石在屋内躺着,来人竟径直跑了进去,走到齐白石的床榻前,那趾高气昂的嘴脸却又突然变得满面春风了,只见他弓着腰满脸堆笑地向躺在床上的齐白石作揖:老先生,我来看您啦,这次又有摊派的任务,我想着您老挺不容易的,寻思要想个法子替您老给免掉,您看可好?
齐白石绘画并未搭理的齐白石这才转过头“哦”了一声,来人见齐白石回答了,又讪笑着试探道:我替您免了这摊派,您看,这事儿,嘿嘿,给我弄幅画可成,嘿嘿……
齐白石是听明白了,这人就是借着要强行摊派的名头找上门骗画来了。
这人想骗齐白石的画,但却不知道,即便是真的歹人上门要钱要人,齐白石也敢硬顶着不给,他自己一个人上门来一边演坏人一边装好人,一下就被齐白石识破了。
自画像齐白石一骨碌翻起身来望着他:你想要画?“是,是,是,还往老先生赏脸……”
没等他说完,就听得齐白石大喝一声:拿我的拐杖来!快拿我的拐杖来!来骗画的人给这一声喝给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见齐白石已经在床边摸索到了那根红漆拐杖,照着他站的地方“呼”地就砸了过来。
骗画者没想到这病恹恹的老头儿竟然一下就变得如此神勇,拿起拐杖就要打人,吓得双手扶住头上的黑帽子低下头就往屋外蹿,等他慌不择路逃出了齐家,还听得齐白石在后边大骂:我要打死他……
齐白石书法此事过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没有日伪的走狗敢上门来了,因为齐白石的骨头太硬,而且即便在战时他的名望也很高,没人敢轻易动他,加之齐白石当时在日本的名气非常大,很多当时日伪的高层也对他有几分忌惮。
齐白石也知道,即便是这些坏蛋从自己这里拿走了钱财或者书画,也干不了什么好事,他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助纣为虐的走狗,也并不是舍不得被人骗走一幅画,而是对这些走狗嘴脸深恶痛绝,所以他宁可舍弃掉君子不动手的信条,不怕留下粗鲁的打人“恶名”,这才给后人留下了齐白石唯一的一次打人故事。
但正是这次“打人事件”,也让人们看到了齐白石是有真正文人风骨的人——不是因为他的诗文好不好,而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坚守骨气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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