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真的是累死我了……”女人坐在床尾,一边抬着自己雪白的修长美腿,妩媚地用双手轻拢薄如蝉翼的丝袜,一边拧着双眉抱怨着。
“是因为我吗?”男人斜倚在床边,邪魅地笑着。
女人回头用自己凤眼睚眦一瞥,嗔道:“还不是我那死鬼当家害的,也不知道从哪个穷乡僻野冒出来的一众亲戚,非要按照他们那里的习俗大办丧事。真是的,成亲的时候鬼影都不见一个,人一死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全来了,一看没留下什么钱就说要摆席,不就是想趁机捞一笔吗,哼,贪得无厌。这两天可把我累坏了,居然还要我守夜,我才不干呢,真是的,死了还这么麻烦……”
“那你还走这么早,别理他们,再多睡会嘛……”男人坐起身探手伸进斜搭在床边的褂子口袋里摸索着什么。
“唉,还不是因为总感觉校长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现在是一个新丧的寡妇,作戏要全套,这几天假哭得我眼角都有皱纹…唉,你说他是不是起疑心了。”女人皱起了一双柳叶眉。
“不会吧,我们做的这么隐蔽,你不是说他有哮喘吗,我给他下的这个药跟窒息的症状一样,连警察都没怀疑什么,他一个外行懂个什么,你呀,就是太多心了”男人摸索半天终于掏出了一个表面磨得蹭亮的烟草盒。
“不对,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女人拢着头发,一脸忧心忡忡。
男人见状,坐起身子说:“对了,我有个好东西要送给你。”说着,拉开床头柜最上面的抽屉,拿出了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圆盘递给女人。
“欸,这一次的镜子做的很好嘛!”女人一把夺来,把玩着光滑的镜面赞叹不已。
“这可是用纯银做的哦,”男人光着臂膀从后面攀上女人的纤腰,“用你偷来的银元熔掉做的,喜欢吗。”一边说,一边用鼻尖拱着女人的脖颈。
女人一边享受着一边推搡着,“讨厌,我这么辛苦弄来的你就这么糟蹋……”
男人讪讪地放开女人,“哼,你懂什么,做成镜子才能掩人耳目,到时候转手也方便。”说着顺手抄起放在床头的烟草盒,用食指来回摩挲着表面。
女人斜眼瞥了一眼,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神秘兮兮地贴上男人说道:“对了,虽然这个死鬼没留下什么钱,不过他倒是有一个传家宝。”
“什么传家宝?”男人来了兴趣,放下了手中的烟草盒。
“呐,就是这个,”女人说着,从自己手提包中掏出一个用绒布包裹的吊坠,“连那些穷亲戚都不知道有这个,听他说的意思好像是一位在宫里当差的祖上顺出来的,这还是他临死前几天喝多了才说漏嘴的。”
男人眼睛都直了,追随者女人手中的物什件目不转睛地盯着,整块坠子是用整块浑然天成的羊脂白玉打磨成型,通体祥云浮雕,云中用金丝嵌镶着龙鳞,见首不见尾,最最精巧的是,一颗血红的大玛瑙用金丝缠绕镶缀在当中,莹润通透,一幅金龙腾云嬉珠的画面跃然眼前。
男人伸手想夺,谁知女人右手一收,埋入胸口,“呐,你可不能给我弄坏了,只是暂放在你这的,等风头过了我可是要拿回来的哦,到时候转手的话,这个肯定抵好几千个银元吧。”
男人接过玉坠,小心地用手指抚摸,“嘿嘿,看来让你下定决心动手的原因就是这个吧?这么好的宝贝藏得可真深哪。”
女人瞪了他一眼,扭着水蛇腰站起身来,左手举着银镜,右手执梳篦着头发。
“你懂什么,”女人冷嘲热讽道,“你可不要小看了咱们这位俞校长,我跟你讲,他可精着呢。我之所以决定下手,是因为我偷听到他跟死鬼说我们俩之间的事,哼,我要是出事了,你也跑不了。”
“那看来现在只能连校长也一并……”男人凶狠地比划了一个手势。
“咦,你这人,可真是恩将仇报,想当年你沦落到此还差点饿死,校长他救你一命,还好心收留你,啧啧,没想到你竟然要……”女人放下镜子。
“哼,无毒不丈夫,要想做大事必须心狠手辣,”男人面露凶光,穿好上衣,“他收留我,就像施舍乞丐一样。你看到在大门口那个扫地的老头了吗,成天戴着那顶脏兮兮的白帽子,整日疯疯癫癫的。你看看,看看咱们好心的校长整天都收留些什么人,每每看到那老头,我就像是在照镜子。他收留那老头不就是想时刻提醒我们这些人,不过就是他俞毓白养的狗吗?”
“现在世道这么乱,到处都在打仗,能有个地方安身已属万幸,还要强求什么自尊,又不能当饭吃,”女人安慰着男人,随后话锋一转,“不过说起那个老头,每当他盯着我看的时候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特别是昨天晚上我过来的时候,经过门口的时候还被他瞪了一眼,吓我一大跳咧。”
“什么……你被他看见了,不是跟你说过要你从后门进的吗!”正说着,男人一跃而起,跳到窗子边往校门口看去。
“哎呀,怕什么,那个老头是个疯子,又不会说话又不识字,而且每次走后门都要绕好远呢,再说我又不是第一次找你的时候被他看见了,不是都没事嘛。”看着男人如跳梁小丑般,女人觉得可笑。
“……”男人沉吟半响,在窗外看了许久,声音略微颤抖地问:“你之前不是说……听到校长跟你丈夫说我们俩的事?”
女人听后脸色煞白,回:“难道是……那老头……”
男人面如死灰地点点头,女人“啊”地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女人顿时泪如泉涌,“那我们怎么办啊?”
“如今之计,只能逃了。我刚才看了半天都没有看见白帽子出来,估计现在还没起来,你不要回家了,直接去火车站。”男人故作镇定地说。
“那……那你呢?”女人泣不成声。
“你先去上海,在那里等我,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去找你,到时我们一起坐船去日本。”男人双手按着女人的双肩语气坚定地下着指令。
“嗯嗯……”女人完全慌了神,挽着手包跌跌撞撞地被男人半推着出了门。
“嘭”得一声关上门,男人伏在门后肩膀开始剧烈地抖动着。
终于,实在抑制不住自己情绪了,男人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真是个傻女人,两句话就唬住了,等你走出校门我就报警说你谋杀亲夫,正好在火车站抓你个畏罪潜逃的现行,看你还怎么狡辩,哈哈……”
男人笑着从口袋里掏出玉坠细细把玩着,口中还不住地赞叹,“确实是个好东西。”说着用食指习惯性地摩挲着玛瑙,盈润的玉石摸起来如霜般滑腻。
男人踱到窗前,目送着女人匆忙离去的身影,他拿起钢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写毕,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已经写好地址贴好邮票的信封和一个用牛皮纸包裹严密的药粉包,他折好信纸,同药包一并封进了信封中。封好后,男人还觉得不满意,又在信封左上角加上了“急件”两字。
做完了这一切,他看了看表,距离每天早上收信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自己寄的是急件,不到2个小时就会送到警察的手上,而每天到上海的火车只有下午4点的那趟,所以他知道,时间还早。
男人悠然自得地把桌上的信纸撕下来一段,将烟盒里的烟草均匀地倒在上面,双手再细细地卷好,准备送入口中。
刚抬起头,目光便扫到女人落下的银镜,男人得意地笑了一下,伸手将其塞进自己上衣的口袋中,才志得意满地叼上烟去划火柴。
男人贪婪地深吸了一口,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浑身开始抽搐,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银镜从口袋中掉了出来摔在了他的面前,只见镜面上他刚摸过的地方正逐渐开始发黑。
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难道……是……
可接下来症状发展之快让他根本无暇多想,喉咙仿佛被人死死扼住,呼吸越来越困难,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男人挣扎着想向门外爬去。
就在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脑袋探出正向屋里四处张望着。
男人此刻就快要失去意识了,而晃动在眼前的那顶脏兮兮的白帽子,则永远印在他那逐渐黯淡的瞳孔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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