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几个老兄弟又打电话过来,责怪我的缺席,或随后几天的即将缺席。不出所料,几个哥哥趁着酒气把我训斥了一通。但F兄一句话最让我感动:你来不来无所谓,下次让你把老娘带过来就行!咱们好久没看见彼此长辈了。
那说好了,下次碰头,各个不带老婆孩子,带老爹老娘。让我们比比谁的爹妈身体更好气色更佳。让他们看看当时一帮土老冒爹妈的土老冒孩子,现在也已人到中年各有所长,或至少比他们混得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儿。
其实,与以前相比,现在联系我的人已经少了许多了,原因在我。主要是我的多次以各种真的假的的理由推辞或退出后,别人也实在没必要自讨无趣。更不用说我都觉得自己越来越古怪孤僻,气量格局狭促而没出息;我本来就不怎么擅长高大上,习惯于缩在后面不吭声,真是窝囊得紧。
但就老家而言,不是我不想回去。相反,我时时刻刻都想回去,我喜欢那种回归,回归到那个地方;而是我不敢回去。每次在宜兴,当一次次盛宴狂欢之后,你们可以回家了,可我能去哪里呢?特别是在酒后,一个人的时候,我就特别伤感郁闷。
这么多年来,几乎每年的春节国庆,我都是陪着母亲孩子,到苏北舅舅家呆上几天。一是难得以他们姐弟相聚的快乐为主;二是,我在逃离那种彷徨。过节了,人家回家了,而我可以去哪里?
按说,宜兴才是我的老家。但一般都是平时选个周末当日来回,很少有过夜的;即使决定住一晚上,也是寄宿于姑妈家。极偶尔地去附近的,比如金云庄之类的农家乐。因为我自己那老屋,已经实在是破旧不堪,实在是无法进入。
人家人家,有人才有家,有人气,才是一个家。这十几年来,我最为自豪的事情就是母亲一直跟着我生活,而从未产生纠葛矛盾;但同时最为懊恼的事情之一,也是母亲一直跟着我生活,导致乡下的房屋,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而基本上丧失了“家”的功能。开始几年,我们还每个月回来打扫一两次,后来小孩新生,或有段时间母亲身体不好不能回去,还有一两年我工作上特别忙,连续几个月没怎么休息,老房子里便慢慢积厚了灰尘织上了蛛网,各种器具和家什便渐渐生锈发霉,满屋子成了老鼠的嬉戏乐园,到后来的停电停水。
有一年清明祭祖时,打开老房子大门后,更是仔细看遍了楼下楼下的角角落落,发现做饭用的铁锅裂成了几个大铁板,屋顶上被砸出若干大小不一的洞口,仿佛开了许多天窗,增藏了十多年的,关于青春记忆里的一些相册里,几个美丽温婉的女同学,都被老鼠啃成了碎屑,模糊了身影,尿黄了笑靥,心里那个失落啊。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怕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每年都下定决心说重新翻修。可母亲说,至少这几年时间里,翻新了,也是让老鼠们搬上了新家;更何况,马上要拆迁了怎么办?所以就一年年拖了下来。
我的一个朋友,比我小两岁,在外面也混得风生水起;但不幸的是,在最近这三四年之内,父母先后离去而家无至亲。因而除了清明过年祭祀,他现在基本上不回来。他在电话里跟我说,每当看见那紧闭而越见斑驳的木门,看见门口窗檐下的燕子归来,看见阳台上的蛛网密布,他就会实在忍不住,而大哭一场。
我说,那我们喝酒吧。
现在是初秋的凌晨。秋风秋雨秋意起,枯枝枯叶枯满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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