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五点，该下班了。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收拾整齐，背起包拿起手机，准备去停车场开车。走到二楼连廊通向半山坡的地方，感觉手里的手机震动了。是有来电，不过，怎么是个固定电话？

“喂，喂？”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很是着急的样子。

“你是谁，找我有事吗？”我有点不解，问道。

“喂，喂，喂——”年轻女子一声声呼喊，“电话通了，你怎么不说话啊？”

神经病，我几乎要脱口骂出声来，我不是说话了吗，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打算把电话挂了，当食指快要碰上挂断键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嗯？这个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

“让我来接！”一个年纪大的男人貌似抢过了电话，急切地对着话筒喊道，“海平，海平，是你吗？海平——”

嗯？这个声音不是公公的声音吗？海平出事了吗？不可能，海平刚才才跟我通过电话，说今晚单位加班，晚上不回来吃。

“爸，你怎么不打海平的电话？找他有事吗？”我问。

“海平还是不说话吗？”那头的电话又被另一个女人抢了过去，是婆婆的声音，“海平，海平，你怎么不说话？你要把妈妈给急死吗？”

“妈，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啦？”我对着手机喊道，可对方似乎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

话筒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婆婆呵斥道：“都是你，都是你，怎么想得出让海平送你俩回家的！海平要是出了事，我跟你没完！”

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做梦吗？我脑神经错乱了吗？

那个打我电话的年轻女子不就是我吗？那个哭着的孩子不是我女儿吗？这不是二十年前的事吗？

我要疯了。我看看周围，我正站在二楼连廊上，下面的几棵白玉兰长得高过了连廊，正恣意地开着。左边的花是乳白色的，右边的花是粉紫色的，在青砖灰瓦的衬托下，很是妖艳。半山腰的鸟儿在枝头嬉戏着，鸣叫着，显出一种空旷静谧的氛围，我的车停在开满迎春花的地方。这一切是那么真切，似乎不在梦中。

“妈，我来给站里打电话吧。”电话那端又传来了我的声音，“问问站长他们知不知道。”

“别问了——”我说，可没等我说完，电话挂断了。

我知道，站长接了电话，说：“到现在还打不通电话，只有两种可能，一时车坏了，他们找修理厂在修车，二，可能是车毁人亡！”

站长的“车毁人亡”一出口，婆婆放声大哭，边哭边指着我骂。女儿哭，我也哭。我心里在懊悔，为什么要让海平送我回来。

周末时，我带着女儿来海平部队探亲。周日下午，下起了小雨。看我带着刚满周岁的孩子去坐大巴，海平汽车班的小战士说，指导员，嫂子一个人带孩子回家多不容易，我开车送嫂子回去吧。海平道，那怎么行，不能私自用车。小战士说，咱们晚上走晚上回，来回就三个小时，人不知鬼不觉。一向谨小慎微的海平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好似跟上天借了个胆，就跟小战士两人开车把我们母女送回了老家。

他们返程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在公公婆婆的催促下，我就用家里的座机拨打了海平的电话。电话通了，可是没有声音。那一晚，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夜，我们好似在地狱中呆了一夜。我问站长，要不要报警，站长说，别报，再等等。

天快亮时，家里电话响了，是海平。他说，车跟人家的车碰了，人没事，车刮出了痕迹。不敢把车直接开回站里，想着修好再开回去。

我火道，为什么不打电话？海平轻描淡写地说，没想到。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二十年前的我给现在的我打电话？哦，对，我现在的号码就是海平当初的，一直用到现在。难道真有什么平行时空吗？

我崩溃，绞尽脑汁，伸手揪了自己的头发。

疼。我醒了，一看，原来我的头发正被海平的胳膊压着。原来，真的是一场梦。

啪——我一巴掌狠狠打在了海平的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