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我家族世代是渔民,仅文字记载传到我这代已经是第六代了,但同辈中很少再从事海洋捕捞了,尤其是减船转产后。我自小9岁左右跟父亲上过一次船,有点晕船,所以后来无缘从事海业。与海鲜的缘分却愈结愈深,因为骨子里储存着海的味道,血液里流淌着海的因子、脑海里灵动着海的身影,还有一件件、一个个关于海鲜、关于海蟹的故事和往事揣在记忆的口袋里。
最“奢侈”的是小时候吃海蟹(梭子蟹、方蟹)。每到父亲出海归来,我就巴望父亲肩上挑的是我最爱吃的海蟹,看到父亲扁担下沉甸甸的蟹袋和吹沫瞪眼的新鲜海蟹,心里总是甜滋滋的、抑制不住的喜悦。挑、洗、或煮或炝或炒那是母亲的事了。那时吃蟹是这样的:有方蟹(有红膏的蟹)就不吃籽蟹,有籽蟹就不吃小蟹。往往香气扑鼻的海蟹上桌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剥开蟹壳,只把蟹的两个大腿先撕了下来,那是蟹最精华的肉,白白的、嫩嫩的、肥肥的,没有现在的老抽、深抽、鸡精等佐料,只有普通的散装酱油,照样是吃得津津有味。餐桌边很快堆积如山,“只道当时是平常”,现在觉得甚是浪费。
最难忘的是品外婆的“炒蟹”。以前父亲还在弄船的时候,每到外公的忌日,父亲总要挑了一篮子的壮蟹让母亲送到外婆家,而我也喜欢去外婆家,既逃了学、又解了馋。馋的就是外婆的炒蟹,外婆的厨艺在今天来讲就是精细精准,她的蟹做法不同于我们做法,她将蛋和红糖加入了油炒海蟹,真正做到了入滋入味,这样做出的蟹人人都说好吃,没有一只蟹脚被浪费的,我也第一次将一只蟹完整吃下。后来厨师“一条龙”将炒蟹列为常用菜,我想这道菜,不就是外婆“发明”的吗?
每当春秋两汛期捕鱼捕蟹季开始,每当猎猎的三角渔旗在海风中摇曳,每当机器轰隆、渔船蜂拥进港的时间,我便把对海蟹的兹兹思念落实到行动之中,去码头、去港边抑或去市场,去选几只中意的海蟹,不求多,但求精,就算是一只,也要过个蟹瘾。当然瘦的也可以生炝、也可掺入蔬菜汤中,壮的就煮,再不然做个面拖蟹,总之恭恭敬敬一丝不苟地吃完它。把酒倒满,来个不醉不休,像精明的上海人一样,一只蟹脚可以胜一口酒,一只整蟹可以胜一瓶酒。
庆幸我们出生在三水(黄海、东海、长江)交汇、渔业资源富饶的东疆,感觉有蟹吃的辰光真好。一日在港上买了点蟹,在老宅煮了吃,父亲、哥哥嫂嫂侄子、我和妻子儿子,围座一桌,独少了母亲,仿佛桌子缺了一角一般,但热蟹冒出的热气里依旧氤氲着融融的亲情,父亲也不嫌我买的蟹大与小、壮与瘦,隐隐感觉父亲的眼里闪动着晶莹的微笑、吃得很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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