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大学同窗好友,做人做事如同陕北的黄土很厚实。大学里关系好的一伙一堆的,唯独他和所有人关系都不错,但当你和他相处之时并不会感觉很虚伪、圆滑,其貌不扬但大家都亲切地叫他东儿,有些叫东哥。直到大学毕业6年以后,大家都会去找他坐一坐、聊聊天。我把他当作我很好的朋友,只要路过他的店铺都要过去找他。
大一有一次高等数学期末考试,一个学期啥也没学,试卷发下来一看果然一个题也不会。看着其他人笔下刷刷刷地做题,心里面一扫往日上课拿份《南方周末》报纸阅读的潇洒与恬淡。此刻坐立不安,不及格就得补考,补考不过就得大四清考,清考过不了就拿不到毕业证,拿不到毕业证那读了个什么他妈的大学,父母气死之前希望不要把我打死……。我陷入了“美妙”的幻想当中,突然我想起了一个傻逼学渣对我的敦敦教诲,“在考场如果你什么都不会,没有关系,装作在认真答题,不要吸引监考老师的注意,然后静静地等待同伴的救援。”他这句话当时听了还挺搞笑,果然是出自一个偷偷搞同学妹妹的猥琐货之口,此刻想起这句话却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只恨当年不会气功,要不然舌抵上颚、意念丹田、双目微闭多好。顷刻间便不再东张西望,放弃与监考老师的四目相对,变成一个认真答题、有时候还若有所思的正常考生。监考逐渐开始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和我一样求也不会、心怀鬼胎的同学身上。入戏之后时间过得能快点,离考试结束还剩半小时,一些学霸早已按捺不住独占鳌头的心情,早早地第一个将卷子交了,回头不忘向抬头看他的同学微笑示意,那眼神里一扫往日埋头苦学的晦涩,此刻压不住射出来君临天下般的威风,同学们的目光里既有羡慕、惊讶、佩服、估计也有像我一样的唾弃,他妈的逼,不仗义,有这半小时功夫不能救救老子传个纸条啥的。大家的目光在第一个交卷的同学看来如同鲜花和掌声,他像是检阅了自己的三军雄赳赳地走出教室。我真他妈地想上前干他一顿,小人得志。紧接着写完的鱼贯而出,每出去一个我就少了一次救赎的机会,对同学的怒火逐渐演变为强烈的自我攻击,只恨自己平时太孤傲不注意经营同志间的友谊,紧要关头无人施以援手。教室里就剩一半人了,去掉像我一样的废物没几个会做题的了。被动等待救援可能坐以待毙,得主动出击了。我看我前面这外兄台有站起来交卷的冲动,我厚着脸皮敲了敲他神圣的后背,他停下手中的笔、微微把背部靠后示意他收到了我信号,我激动的心和求救的信号将我想传达的信息尽量压缩在最短的几个字以免引起考官的注意,“抄一下,我啥也不会。”他收回自己的背部,埋头继续作答,这是何意?没过三分钟,他警惕地抬头观察敌情,紧接着“艺高人胆大”迅速将他的试卷整张传给我,我接下后严峻的考场形式不容许我想太多,立刻回应!将我空白只写有名字的试卷毫不犹豫地递到他的手里。
古语云,雪中送炭。我记住了这位仁兄,他就是东哥。大学四年我经历了很多次考试,没有再经历这样的。最离谱还有“我上铺的兄弟”拿了我传过去的答案抄完不理会我的求救信号飘然而出,毕业后他故技重施结婚拿了我五百块的份子钱,我结婚却装聋作哑的兄弟(到最后我提醒他有没有收到我份子钱才吐了出来)。东哥为人做事真的是很实在,他和我是都是绥德县的同乡,那一战在他看来也许是举手之劳却赢得了我的尊重,也许是一生的尊重。
东哥何以如此具有人格魅力?我从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我个性鲜明,用同学的话讲就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过去一直我潜意识里觉得那他可能是传统的老好人,对谁都乐呵呵,谁也不敢也不愿意得罪。他比较欣赏我的才华,在他的眼里觉得我是传统的文人。直到今年有一次我去他店里,无意间撞见他的三姐和老母,我采访了她们有关东哥的成长,“您和您的老公在东哥幼年有没有给他刻意教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他母亲突然放亮了双眼,“东儿的爸爸经常教育他,山不转水转,不走的路你也要走三回。你等到用到某个人之时才跑去和他交朋友,那就晚了。你要平时就和他处好关系,这样等你有需要他的那一天,他自然帮助你。”这个农村老太太的话让我思考良久,无疑这种交友观本质上还是有相互利用、功利的成分在内,但你却不得不承认它的外衣却是如此地真诚和温暖。
我想起了我见过很多张的笑脸,当你得志之时,他们跑过来一反往日的冷漠,跪下双手将花环呈上,如果你之前没有见过他高高在上的样子,你可能会被他此刻的谄媚搞晕。这些人中不乏很多智商高的人,他们可能反应太快,可是他们忘了再精妙无比的“变脸”始终也是把戏。东哥家的家风比此要高明很多,什么叫做战略性思维?战略思维的定义是指思维主体(个人或集团)对关系事物全局的、长远的、根本性的重大问题的谋划(分析、综合、判断、预见和决策)的思维过程。
我觉得他的家风是符合这个定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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