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阳光也会刺眼得厉害,我用沾染土灰的手掌试图遮挡那一道明亮的光线,可还是阻挡不了它刺进我心里。疼痛感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
旧楼的墙壁上,还残留着爬山虎枯败的爪牙。犹记得春天里它曾鲜嫩多汁,风光无限。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年纪愈长,越容易陷入往昔回忆。故乡的一切都显得格外亲切,亲切的事物里也还有晦暗的一角。只不过,多年后的我回忆起这些觉得亲切的可爱。年少时光里的悲喜,都是属于自己的满满回忆,甜也好,苦也罢,都已经过去了。而现在的自己,是个思想充实的快乐女子。
我从小就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比别的孩子慢半拍,反射弧过长,算得上是呆萌。此外还光荣的拥有强迫症及轻度幻想症。无聊时就喜爱观察别人,亦或是拉着他人喋喋不休的说话。若是把所有孩子按黑白灰分了类的话,我应该是属于灰色地带的物种。中庸,平淡,既不拔尖,也不叛逆得伤父母心。表面上的乖乖女,实质上有颗挑战父母极限的心。却苦于性情偏懒且瞻前顾后,一直没能当成一个坏坏的黑孩子。
那么就请称呼我为【灰孩子】吧。
小的时候我就不够优秀,成绩一般,相貌平平,有点小倔脾气,爱撞南墙还心不死。心里活动皆浮现在大脸之上,总被人看透。也许我这张与生俱来的大脸,不当32K显示屏都可惜了老天创造的这一杰作。小时候单纯是好事,但是越长大越把喜怒哀乐写在脸上,就不见得是好事了。后来的我,在跌过几个跟头之后,也学会都市中人的那套圆滑。讨厌一个人不会再表露在脸上,虽然也还微笑着同他说话,但却再也不会把他的事放在心上。也许这样的我,是可悲的吧。
迄今为止,我只有一件很后悔的事。每每夜深人静或是寒晨闻鸡鸣时,一回忆起她,我都会潸然泪下得一发不可收拾。她已经与世长辞,我却还活在她留给我的回忆里,荒芜余生。
【Missinghitsme】思念击中了我!
她很是信佛,日夜叩首,念经吃斋。也许是她这一生有太多感情的羁绊,亲眼看着亲人一个个相继离世,纵是她哭着喊着用素指刨烂坟头也挽救不了她那颗失失落落的心。和很多传统老人一样,她有些迷信,却又有些固执己见,带着一股倔强的倨傲。为人却宽厚老实,乐于助人,善良朴实。我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多多少少受她影响,骨子里有种对世事的淡漠。她这一生很是苦涩,我都清楚。
小的时候,她背我回家,踩在月光照耀的石头桥上,四周漆黑,只有点点萤火。她知道我胆小,一路给我讲我最爱听的袖珍姑娘的故事。我趴在她瘦弱的肩头,听着听着就憨憨的睡着了。她知我喜好,香喷喷的槐花饼是我儿时心头所爱。只是后来她走后,我再也没有吃到过。她知道我没有别的孩子机灵乖巧心眼多,我总是慢半拍,傻傻的可爱。所以在我被其他孩子欺负时,她总是会讲可怕的故事来狠狠吓唬其他孩子。不知道这有没有对那些小伙伴造成童年阴影。换牙时期,还记得她偷偷告诉我,换掉的上牙要丢在床底下,下牙要扔在屋顶上,这样牙仙就会顺利的收集到旧牙,不久后就会施法让我长出又白又亮的新牙。七夕节,赏月吃饼,她也曾告诉我,只要静静在葡萄叶子下聆听,就会听见牛郎织女在说悄悄话。天真的我总是相信,蹑手蹑脚躲在葡萄藤下,耳朵贴着叶子,听了好久也没听见什么,懊恼的以为牛郎织女发现我了,故意不给我听。后来才知道是她故意逗我玩着呢。我和她的故事有很多,大部分回忆起来都是甜甜蜜蜜的。后面的却有些苦涩不堪,只源于我是一个矛盾且不够聪明的灰孩子。
那年,她病了。日渐长大的我,在清楚一些家庭内部矛盾后,对她的感情很是矛盾。我变得叛逆,脾气差,没心没肺。她还是对我关爱有加,而我却蒙蔽自己的真心,死死认定这一切都是出于她的愧疚,都是虚伪假象。我嫌她唠叨啰嗦,我嫌她管我太多,嫌弃她的一切。后来她卧床不起,我心不甘情不愿的照顾她日常,连她死后,我也还是对她存在着一丝怨气。只是后来我终于醒悟,大人间的事情总是复杂的,但是他们对孩子是真心的爱。她毕竟含辛茹苦的陪伴我长大,付出的汗水与关爱不会存在一丝丝作假。至少她对我是真心的爱。而我却对她冷言冷语,漠不关心。
她没有等到我走出感情牛角间的那一天就含笑看着我去世了。也许她至始至终都不曾怪过我分毫,在她眼里我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每每想到她,我都觉得愧疚难安。
逝去的挽留不了,回忆搁置不了。
这世间没有后悔药,身边人值得珍惜。因为我们是有血有肉的人,无法睥睨一切。茫茫宇宙,我们很渺小。命运都有些蜿蜒曲折,在这条颠簸的路上,有亲人朋友在我们身边,才会有意义非凡。不然一个人独自凄凉,很容易瘫倒。长时间不让别人带着雨露走进你心里,心田也会旱裂。
珍惜——这简单的两个字似乎就是佛的箴言。
雷音佛寺,缕缕伽蓝香,寺人颂晚歌,每个人都会找到一片属于他的灵山南海。
我依旧还是灰孩子,像浮萍,像孤鸟。不同之处,在于我懂得了珍惜。
灰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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