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那窝奇怪的村民后,阿生隐匿踪迹,在凶猛的黄沙刮过后,他们扒开埋到小腹的沙土,又往北走了两日,才摸到北疆边城。
这里的风冰冷如刀,只等傍晚太阳西下,就将没能及时回家的人活活冻死,阿生瑟缩着脑袋,借着最后一丝光亮观察着四边形的边城,南北各有一铁门,供战马将士来回通行。城墙外围乃石砌,直直伸出城墙的八座望风台却是土著的。银白色的旗帜随风飘摇,只是上面再也不是李字,而是彭。
阿生见此情景,心早已凉了半截。
幸好那日的风不猛烈,不会在耳边鸣哨一般做响,可以隐隐约约听见城内斗鸡赌耍的声音。阿生心中这才稍稍有了些活力。
阿生心中再一细思,觉得此事十分怪异,按说自己入北疆的消息已经进了彭士泽那厮耳朵,此番定然有所防备。可他居然还高挂这彭字大旗,任由手下懒怠赌斗。不知是真的轻敌,还是另有算盘!
阿生思索明白后,会心一笑,对身后亲兵打了个‘撤’的手势。
身边初林极为疑惑,便追上前问道:“公子,我们好不容易摸到边城,他们防守又相当松散,您怎么就下令撤了呢”
“我们若真冲上去,可就变成了他老彭的瓮中鳖了”
“公子是说他们早有准备?”
“何止准备,若我没有猜错,我们第一次遇见的那些民众,就是被他们洗劫驱赶到那里,目地就是要让我知晓边境情形,将我惹怒。今日又挂出彭字大旗,松懈防守,自然是不怀好意,以为我会脑袋一热像傻子一般冲进去报仇”
“我们家公子最是聪慧,想这彭大胡子打错了主意”
“我听人说这彭士泽生的粗犷,不知是不是脑子也粗犷,此事若不是被人利用,就是身后有谋,所以,我们不妨仔细规划,别有漏网之鱼才好”
“有道理”初林连连点头,他想不出什么规划的,但是,他知道他的公子一定行的:“公子打算如何捉鱼”
“不急不急,让兄弟们好好睡一觉,今夜随我探探回家路”
“是”
约莫子时,李生点了十个手脚利索的将士,装备轻盈的爬上墙头,隐在黑夜里,却见里面情形果真如他所料,是个内紧外松的,可阿生毕竟乱世降生,将家出身,少时府中巡兵放哨那些把戏防得再严厉,还不是挡不住他日日去见小棉。突然想到小棉,阿生抿紧嘴巴,可怜她一直不受母亲待见,更可怜阿生若想寻她聊天,可不是得费一番功夫。
想到这里,阿生又是一阵揪心,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没了自己护持,不知母亲严苛时,她可还受的住,又可心有怨……阿生不是第一次想这些,而是离开家的每一天都在想,只是从不敢面对答案,阿生闷闷溜达进城,杵在那彭大胡子床前,而床上之人依旧无查无觉还呼噜震天。真不知该不该扰他清梦。
阿生用脚踢了踢,那姓彭的倒是停了呼噜,却又翻个身去睡,阿生无方,只得下点大力气,使劲扇了他一巴掌,心中计较:也算为叔父出点气。
那彭士泽猛然受痛,挣扎着醒来,却见床头立着一少年。愕然吃惊,咧着嘴就问:“方才是你打我?”
“还以为你会问我是谁”阿生无趣的坐到床沿,短剑已经抵住彭士泽茂密长须下的脖颈,又道:“是我,怎的还要喊你娘来为你出气?”
“你你你……”
“你什么你,陛下亲封的镇北将军无故失踪三个月有余,你却密而不报,是何居心?”
“你就是……你就是安国侯李振之子”
阿生重重的拍了一下彭士泽的头,如同拍西瓜一般粗鲁:“现在才反应过来,该打!”阿生打完人,心中嘀咕一声,自己猜的没错,就这智商,此事恐怕也非他所谋。阿生揪住彭士泽,让他在漆黑的夜里看清自己的脸:“你看清楚,我乃如假包换李家二公子李生,你为我叔父属下,应深知我李家人世代为尊严而活,今日我们直接点,我以李家尊严为誓,若你告知是谁让你这样做,有何谋划?意欲何为?我定保你,还有家人爱人情人通通无事。否则”阿生突然话锋一转,收了顽皮的面孔,眼中如藏寒箭,时刻待发:“今夜就是你的死期,我会继而追杀你血脉亲族直至灭绝!”
那彭士泽似乎完全招架不住这突然而来的一切袭击,显得方寸以乱不知如何应对,大概是张口想要喊人,却见门外人影浮动,室内也有三个壮汉护持,彭士泽明白,但凡叫喊,第一个没命的指定是他自己。若不能叫喊,如此看来,只能乖乖配合,保不准是条出路:“只是我那家人……如今……怕是不好搭救”
“总好过无人搭救”
“这说的也是”彭士泽觉得短短几字甚是有理,而眼前少年虽看着年龄不大,但的确有点手段,况有李振李提为人做保,子孙想不至于坏到哪里。想到此处,彭士泽假装擦擦眼泪拧一把鼻涕道:“是蔡文,李提将军出城诱敌那日,是蔡文强行下令关掉城门”
“蔡文?”阿生再次提起彭士泽:“休要推脱,你与蔡文同为副将,若没有你的同意,那等关头,不可能关闭城门”
“属下并无推脱之意,是那夜蔡文找我吃酒,你知晓,军队非大胜不得擅自饮酒,我……这偷偷摸摸一次,喝的猛,谁知一醉……就到第二日正午。等我赶过去时,已经一切成为定局。我又不敢多言是自己喝酒误事,只得认栽。可谁知,这蔡文不仅拿捏我这些,还以远在家乡的老母妻儿要挟于我,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混吃混喝,由他们摆布罢了”
“那你可知,蔡文有何目地”
“我乃被迫而为,他们不会将事由告知,逼死李提将军后,他将一切算在我头上,让我有理也讲不清,不仅如此,还杀了一批将军心腹,封锁一切消息,派人袭击周边村落,截财劫粮,得知你要来之后,便将大旗换成了我的名字,逼着我与他们一起抵抗你”
彭大胡子完全是一副冤屈至极的表情,说的也是没重点,没心机,没前没后的,着实混乱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不过即便如此,阿生也了解个差不多。
但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看来,此番内部情形并不复杂,复杂的应该在朝中。到底是谁在授意蔡文这样做,又是谁千里传书将我来到这里的消息提前报之。他们,究竟是要控制李家还是要控制朝局,或者二者皆在谋。
阿生取下架在彭士泽脖颈上的刀,自顾替他理了理衣领,先去安抚他:“放心吧,若按照你这说法,你家人不会有事的”
“真的?你莫不是在骗我?”
“骗你干嘛!蔡文这厮估计有大动作要做,才没有闲情管你一家子死活,他这般说不过是吃准了你蛮力有的,脑子缺点”
“那……那也就是说,蔡文这厮是在骗我?”
“现在也还吃不是很准,但我北上之前,没有听说哪家副将的家属遭劫。这样,你且放宽心,我派人回去打探并重新安顿你的家人”
“李家素来重声誉,若你真是李家人,我定然是千恩万谢不敢有疑”
阿生听了这话,明白对方是在引他拿出身份凭证才肯信,心里仔细琢磨:这块头看着呆头呆脑,不想在大事上还不算太迷糊。随后取出腰间令牌,示在彭士泽面前。
彭士泽见此,才施礼:“如此。我带你去见蔡文”
阿生收起令牌,挡住大块头:“蔡文已经握住军权,过去理论是不能了,若真的与他硬拼,伤的可是自家兄弟。此番你且如从前一般,别让他们看出端倪,三日后,我派人来帮你布局,我们内外呼应,一举拿下蔡文”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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