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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里行间(六四)且听乌鸦鸣

字里行间(六四)且听乌鸦鸣

作者: 信陵脱剑 | 来源:发表于2024-01-08 09:33 被阅读0次

    最早与它相识,却并不是在哪个树梢枝头,也不是在什么田间乡下,而是在人们的口中。“乌鸦嘴”,这是被许多人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意思是话说得不好听,招人晦气。这就把乌鸦和人挂钩了,话说得不美,让听者不喜欢,心里不自在甚至想骂人,说话尚且如此,和它连在一起的乌鸦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鸟。

    当然,乌鸦招人厌确实有自己的原因。首先是个头不够高大威猛,这在气势上就输了一筹,若是小巧玲珑些,那倒也算是一个特色,可它的身段偏偏又达不到这个标准,无论怎么看,实在是中庸的不能再中庸了;其次就是不注重打扮,一年四季就裹着一件黑色的袍子,虽然看起来倒也周正,但总让人感到压抑和肃穆,不过是一只小鸟,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轴什么呢?然后就是它的叫声,那实在是一言难尽,“呱——呱——呱”,一个调子从头唱到尾,单曲循环一辈子也没个变数,真真是一个不思进取的典型,比那万年不变的蝉的“知了——知了”还蹩脚,你说让人咋喜欢的起来。

    人们不喜欢它,倒不仅仅是因为它聒噪,还因为它总是和死亡有着密切的关系,它的出现往往预示了某个地方将有人要去世,所以人们认为乌鸦鸣叫乃是大凶之兆,如果说它的颜值和叫声让人难以喜欢,那这个原因简直是叫人深恶痛绝了。虽然人的生老病死和一只鸟拉不上什么关系,但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芸芸众生?报喜的鸟让人欢喜,报凶的乌鸦则饱受人们的指责和咒骂,这是自然的道理。

    老家的门下是一家姓晁的,家里的孩子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算是发小,论辈分比我长一辈,我得叫表叔,但从小摸爬滚打一起耍,基本算是兄弟了。这小子动手能力强,尤其是他做得弹弓,威力大,准头足,是我们爱不释手的武器之一。寒冬腊月的时候,北风一起,再被阴云裹上几天,漫天的雪花就纷纷扬扬地撒了下来,半个晚上就铺了满山。大人们下不了地,也就不愿意出门,基本都窝在屋里烤柴火喝几斤包谷酒,可小孩子们闲不住,我们拿着弹弓,兜里揣满提前捡好的石子,就偷偷溜出了门。

    槛下就是竹园,好大的一片,白天碧森森的,但是在晚上,这里和其他树林没有多大的区别,高大的竹子拔地而起,一个接着一个密密地挨着,却一个个缄默不语,直似冷凝的冰柱。好在我们的兴趣并不在此。让我们感兴趣的是在竹梢上落脚的乌鸦。这样的夜晚,它们没有办法去到别处,只能成群结队藏在竹梢上,虽然一个个都小心翼翼不敢言传,但还是有一些低低的呱呱声,这声音暴露了它们的行迹。

    我们借着冷森森的月光,运气的好的话会从大人那里顺走一个手电筒,但那年头手电筒可金贵得很,等闲场合根本不配拥有,所有大多数时候我们只能借助那一点似有似无的月光,再加上窗边露出的几丝灯光,将就能看个影影幢幢,已是万幸。一行人屏息凝气摸索到竹林下,捡一个视野较为开阔处站住,就开始借着那低低的声音寻找乌鸦的痕迹,不用看得多么仔细,只要有个大概就行,装上石子,把弹弓用劲拉开,然后一松手,那石头就如脱弦的羽箭一般呼啸而去,直奔乌鸦的藏身之地。鸟群何等聪明,早已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但是并不大惊小怪,因为这些石子大多都会被密集的竹梢和竹叶挡住,根本近不了身;少数穿过遮挡还未近前,鸟儿早已扑棱棱飞起,几个盘旋,又落在附近的梢头,弹下的雪片哗啦啦坠下,落到我们的头上,身上,有几个冰屑还调皮地顺着脖子直望进钻,那滋味真叫一个酸爽。

    那天我读迟子建的《白雪乌鸦》,更想起这一段往事,心里不禁有了新的感受。回头再看那楼前枝头几只日日聒噪的短毛乌鸦,居然觉得它们颇有几分姿色。不取悦,不迎合,像铁一般坚硬地杵在天地之间,自有一股凛凛威势。这种不刻意打扮,简单朴素的庄严不正是一个成熟的男子应有的品质吗?

        “呱——呱——呱……”,这个曲子好生简单。可是此时的我,竟莫名生出一股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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