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四）

那年她因为难产被送进了丁冬县城第一人民医院，她丈夫去医院外的小卖部买日用品时，被小偷顺走了钱。老实巴脚的庄稼汉想着媳妇儿在里面拼着命为自己生孩子，自己却不争气，连住院的押金都看不住，人生地不熟的，打电话回村也没人接，媳妇儿一会儿出来可咋办？心里一急，他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张老师正好在丈夫的搀扶下经过，看到这一幕，就上前去问个究竟。最后夫妻俩一商量，为这一对乡下夫妻垫付了住院费用。

虽然过程艰难，但幸好母子三人平安。庄稼汉一左一右抱着双胞胎儿子，像是吃了“开心果”一样，满脸都是绷不住的笑。

第二天，邻床又转来了一位产妇。她不是别人，正是恩人张老师。她是淌着泪被送进来的，她爱人也是一脸严肃，面对她时又尽可能摆出一幅笑脸，他小声地劝慰着“……我也难过，但已经这样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说明这孩子跟咱没缘……你说咱年纪轻轻的，想生几个都行，关健你先养好身体……”

张老师不吭声，一直在流眼泪。她丈夫劝了一阵看没什么用，就背过脸去，悄悄地垂泪。

乡下夫妻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好受，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木讷的丈夫在妻子的眼色示意下，将孩子放回床上，只有换尿布的时候才会抱起来，就那么例行公事似地，换完尿布马上又放回床上，孩子哭的时候，也不再哼什么“健儿乖，康儿乖，都是老爹好乖乖。”只是用手轻轻地拍打，直到孩子入睡。

邻床张老师总是无声地哭，也不吃饭。当天半夜，忽然听到她爱人带着哭腔，跑出去叫医生，值班医生赶来说是病人悲伤过度，又没摄入食物造成的昏厥，输点水就好了，当即为她挂上了点滴。

这边的乡下夫妇小声商量了一夜，一会儿他哄哄她，一会儿她又劝劝他，一直到天明。先是妻子试探地问挂完镇定醒来张老师：“张老师，你看俺们家条件也不好，养活俩也艰难，我跟他爸商量了，你们看要是不嫌弃的话，抱一个去养吧？总好过跟着我们受苦……”后有丈夫“就是，养话俩确实作难”的附和。

张老师夫妻俩看乡下夫妻一脸为难像，半信半疑地接过了乡下男人送来的健儿，张老师执意要认乡下的女人为妹妹，并承诺要资助康儿上学，还说要让兄弟俩多见面。

两家人一起相处了两三天。第四天头上，张老师去了一趟医院厕所，回来的时侯，乡下夫妻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