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追求阅读量／播放量／下载量的世界里，我只能做一个流量的奴隶

　　这世界多的是平庸的人。

　　很多人都觉得自己小有才华，马云曾说过，“有的人养了几盆花就把自己当园艺专家，种了几亩地就当自己是农学专家。”像这类人，比其他人多一点灵性，便自诩与众不同，心里总带着一份蜜汁优越感和不切实际的幻想，排斥平淡无奇，不愿过随波逐流的生活，寄希望于靠才华改变命运。

　　换句话说，就是“高不成低不就”，始终够不着月亮，脚却又总是站不到地上。

　　然而，当他们进入高手如云的竞技场，见识了大神的威力后，意识到自己的那点才华远不足以支撑起过高的野心时，那份盲目的自信又会立刻被现实撕得粉碎。

　　构筑自己的王国，远没那么容易。

　　现实很残酷，小有才华的人，往往和没才华的人所处的境遇差不了太多，与大神之间隔着的，不是一段阶梯，而是一处高矮悬殊极大的断崖。

　　大千世界里，看似每个人的机会很多，但人的局限性却是永恒不变的，能做的事，能走的路其实相当少，能在多个领域做出成绩的人，是爱因斯坦、达芬奇那样的天才，是少数中的极少数，绝大多数人，能在一个领域做到比大多数同行都好，就已经值得膜拜了。

　　网络带我看向更大的世界，也给了我施展才华的机会，不断拓宽我认知的同时，带给我更多的，是形影不离的焦虑。

　　我曾花两年时间做游戏，最近一年开始画漫画、写文章，游戏只卖出200多美元，微博粉丝到现在都没过100，最初的我觉得自己小有才华，会为自己坚持追求小众，不随大流而感到自豪。

　　然而，那份自豪铸成的，坐落在心中的象牙塔，随着时间的流逝，在风吹日晒中不断垮塌，如今只剩下一处可悲的残垣断壁。

　　虽然知道愤怒只是无能的体现，一直劝自己不要像个loser一样抱怨，但现在，我想我必须承认，自己无能的同时，还渐渐失掉了初心。

　　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好做的，自媒体就更不外乎，当然，个人的经验有限，我写这篇文的目的主要是发牢骚，以及提醒其他人少蹚点雷。

　　谁叫我那么喜欢唱反调呢。

▼1

　　不管你是做哪种类型的新媒体，无外乎就是漫画，图文，小说，视频，游戏，结合自己在各领域摸鱼划水，以及道听途说的经验，大致总结如下：

　　画漫画的可扎堆于快看、腾讯动漫、看漫画、动漫之家、有妖气等等，前两个平台的月活跃用户数量在国内所有漫画平台里数一数二，虽说网站对作品的审核极其严格，一点涉及敏感内容的画面和文字都不许出现，也根本不会给新人做任何推广，但用户确实多，作品质量不差，更新得也比较勤的话，会有一些忠实读者。不过，我还是建议草根画手先去动漫之家发布一下，这是目前我接触过的唯一一个对新人还算友好的平台；

　　写图文的可扎堆于知乎、简书、头条、企鹅号、百家号，除了简书发文无需审核外，其它网站都有非常严格的审核机制，知乎近年来已经因为近乎疯狂的禁言、封号、删文而遭到大量网友差评（详见华为应用下载页面）；百家号则更为严格，从17年开始大力整治以后，除了敏感内容一概拒收以外，对广告营销信息的容错率极低，文章里一旦出现被判定为广告营销的内容，哪怕只是一段不小心PS在图片里的网址，作者的账号都会遭到永久封停的处罚，绝无商量；要取得推荐也非常不容易，然而没有推荐量就没有阅读量，非常直白而粗暴。

　　我那篇《RPG游戏制作不可不知的细则》在百家号发布了好几天，推荐量一直都是０，完整阅读率也是０，仅有的一点阅读量都是从别的文章引流过来的。总而言之，不想数据太难看的话就认真写，争取转正，据说转正比获得推荐还要难得多，但作者只有在转正后才可取得收益。哦，对了，小心那些遍地的抄袭婊；

　　写小说的可扎堆于起点，晋江，红袖，纵横，和漫画平台一样，小众内容基本没出路，要多看看上榜的都是些什么内容。作者写得不错的情况下，签约有收益，只是会被网站独占版权，不能往别的平台发文；“脖子以下不能写”，要想不被突然锁章节，写的内容就一定得想方设法避开各种雷区；

　　做视频的可扎堆于b站、抖音、快手，各个网站都有激励计划，而且根据网上的数据显示，目前国内的视频用户数量接近９亿，非常庞大，为内容产业中最高，据说是目前最有发展前景的领域。那些个粉丝过百万的新媒体大佬们，也纷纷在劝后来的小白们往短视频方向发展，言外之意就是：你们这群后来者啊，醒醒吧，这会儿做图文之类的内容基本上是没戏了。

　　前两天微信庆祝十周年，创始人张小龙在公开课上宣布，2021年重点打造视频号项目，用视频号作为连接朋友圈、公众号和微信支付的桥梁，搭建并激活整个微信生态圈。可见连微信这样追求“私密＆小而美”的私域流量社区，现在都瞄上了短视频这块大蛋糕。

　　虽然短视频的粉丝粘性差，转化率低，但覆盖量确实相当大，况且大部分人都是在利用碎片化的时间在手机上休闲，看视频的人自然比看书的人多得多；

　　做游戏的可扎堆于Steam，国内是没什么适合独立游戏的好平台了，只能跑去国外的网站上混混，相信很多人都知道Steam，全球最大的游戏软件综合平台，其中中国的用户数就超过了4000万，实乃全球第一。只不过，Steam经历了近20年的发展，从17年改变发行机制以后，大量的游戏作品涌入其中，市场已经趋于饱和，一半以上的玩家也只当Steam是《Dota》、《绝地求生》、《CS:GO》这类大制作的启动器，小作坊制作的独立游戏生存空间非常狭小。

　　而且国内为代理Steam而构建的蒸汽平台已经在内测，据说年底前就会正式上线，已经有部分游戏被锁区，如果蒸汽平台上线导致Steam国际版被墙，对众多的独立游戏开发者来说，跟被判了死刑没啥区别。

　　上头列举的这些个，都是掌握着头部流量的大型网站，不仅用户数高，月活量也不低，草根的作品都有被看到的机会。

　　不过，在我看来，被极少数人看到，是没什么意义，更产生不了任何价值的。

　　网站大，流量多又如何？市场上的作品早就过剩了，网站理所当然要大力主推那些迎合主流市场的，被誉为成功的作品，争取多数人群，从而实现利益最大化。即使有关注我的人，他们同时也关注了其他好几百个人，分给我的油水又有多少呢？

　　那个感觉可以形容为，网站再大，用户再多，流量都跟我无关。

▼2

　　我唯一能信誓旦旦跟人讲的，就是“我每一次创作都很用心喔。”

　　这句话其实就等同于“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努力、用心固然好，但如果选错了方向，那也只是在往错的地方使劲，促成失败的结果。

　　就像我在《那些想在Steam卖游戏赚钱却不懂规则的开发者，最后都亏得血本无归》里讲的，没能贴近人性需求，没能创造收益的产品于商业而言根本毫无价值，从一开始就沦为了一无是处的垃圾。

　　你再怎么用心，那也只对你自己有意义，如果没有顺应市场需求，没能引起多数人的共鸣，这个产品就是失败的。

　　拿知乎来举例，你每次进它的首页，满眼看到的各类令你眼花缭乱的推荐，都是大数据统计的结果，是当下讨论最热，参与人数最多的话题，背后运作的资本经过长时间的数据分析，很容易就能看出市场空缺，只需要制造舆论导向，生成话题空间，再稍稍控评一下，就能为自己带来巨大的流量。

　　你可能会觉得，知乎首页上推荐的很多内容都是你不感兴趣的，甚至有许多问题看上去弱智得冒傻气，很正常，这些内容本来就是围绕核心用户推出来的，核心用户当然只会越来越年轻。

　　一向以“干净简洁”著称的简书，现在的首页也几乎都是“我如何靠写作月入过万”、“如何提升阅读量”、“运营公众号是什么体验”、“读者爱看什么”之类的文章，全是有一定流量的大佬教小白怎么靠写作来挣钱的，说明该平台的很多用户都关心写作收益的问题。

　　19年才注册的简书，那会儿简书的首页就已经没法看了，满是些标题党，以及故意制造噱头，空洞无物的文章，篇幅都很短，像是为了凑数而写，然而阅读量都接近10W+，偶尔有一两篇谈写作的，也是在鼓励所有人随心创作，不要为了迎合主流而写，现在却成了兜售成功学的主流阵地，难道现在的简书已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写作致富交流平台”了吗？

　　一开始觉得有点怪怪的，但下一秒又觉得理所当然。

　　说白了，只有朝最热门的区域靠拢，戳中大家的痛点（贩卖焦虑），引起每个人参与的兴趣，你的作品才会被人互相引荐、转发、讨论，才会给你带来更多的流量，有资本的金主才会找上你，否则你一意孤行地自嗨半天，一直乏人问津，又有什么意义？

　　既然要卖，脸就得朝外，不能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3

　　我本来是不爱写文的，每一次都写得特别难受，不仅习惯性地反复抠字眼，还会因为标题没取好、某句话有点拧巴而在睡觉前想半天，像个疯了的强迫症一样不断审阅，不断修改，写一篇文，起码要花两三天才能完善，总觉得特别浪费时间和精力。

　　但是，为了做公众号，为了以后能靠创作取得收益来养自己画漫画的爱好，我也必须得写，还不能写得太差了。

　　不过嘛，日更是永远做不到的，那实在太折磨人了，很佩服那些一个人经营公众号还能1-2天更新一篇不少于3000字文章的人，实在是牛Ｂ哄哄，可见真的非常努力。

　　最近总免不了自我怀疑。

　　微信公众号的广告语是：“再小的个体，也有自己的品牌”，它告诉你，每个有才华的人都能在网上展现自我，建立起个人的品牌来，这句话曾经激励过我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时间一久，我不得不承认，小品牌就是没什么影响力，就算无端被举报、被封号，也根本说不上话，更无力主宰自己的命运；大品牌无论说什么都有一堆人附和，哪怕你总觉得哪里不对，也免不了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认知出了问题，毕竟人家的影响力摆在那里，有那么多人喜欢他，赞同他，他一定是做了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造福了多数的人，你还不赶紧谦虚点，向人家讨教点经验？​

　　时代在发展，任何时候，无论是谁，都不可避免地被世俗的那一套标准裹挟着，少有人能完全活出自我，屌丝更是常常被调侃“不配活着”。

　　道理很简单，做自己喜欢做的内容，虽然创作的过程会很快乐，但别人不一定喜欢，如果再没做推广，没人消费你的产品，就等于没流量，没流量=没钱，没钱=养不活你自己。

　　固执的人最愚蠢，也终会被磨平棱角。

▼4

　　搞创作的这三年里，我已经看到太多小众的作品因为没有市场，被遗忘在无人问及的角落里。

　　即使用户都说“现在很难有这种不跟风，不圈钱，风格独特的作品了”，对作者大力赞赏一番。一开始可能有点用，后期又能持续多久呢？我能收获几个粘性很高的粉丝，然后呢？继续坚持这个路子，继续小而美，继续做个冷门的作品，继续望着惨淡的账户眉头紧锁？

　　我倒是可以忍受创作时的孤独和劳累，以及枯燥而漫长的积累过程，但是这过程中耗掉的时间精力，烧掉的钱又怎么说？总不能一直入不敷出吧？

　　尤其有合伙团队的，要是不给队员们画饼，不带领他们尽可能争取最大收益，给他们发应得的工资，人家又凭什么死心塌地跟着队长？到最后大家都只会又累又不开心，不是吗？

　　该死的必然会死，谁都觉得自己不会死，但时间会做出最好的证明。

　　其实，底层之人谁活得不辛苦，谁不是拿命换钱，谁又不希望当个自由自在的化外之民。

　　然而，自由的代价太高了，没钱只能被奴役，甭谈自由，一切都由财富说了算。

　　作为自媒体人，你的财富直接体现在你的流量上，流量=财富=钱，当你失败时，你会渴望成功，去看满天飞的成功学。放眼望去，别人都在劳碌奔命，那些大佬比你还要努力，你却还停留在初级阶段，那一刻，你还有什么理由说服自己继续偷懒，继续置身事外地悠哉下去？何况你还有理想要实现呢。

　　这段时间强行给自己打鸡血，为了抽空写文章，漫画已经拖更快半个月了，其实也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画漫画根本不可能有出路，明明很喜欢它，却有意无意地在回避、拖延。

　　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再像刚入圈的小白那样无所畏惧，很容易因为一点小成就感而高兴半天，反倒是越来越容易陷入烦躁、猜忌和惶恐中，对眼下的状况感到非常失望，通宵成了家常便饭。

　　但有的时候，手头上做的许多事，在另一个玩世不恭的自我看来，真的是毫无意义的瞎折腾啊。​

　　尤其遇到被网站拒绝收录作品，甚至被删文、禁言时，我总会感觉自己在审核面前卑微得像条狗，人家有人家的规章制度，我只能按要求不断妥协。

　　哪怕某些网站的审核员肆意妄为，不按规矩乱来，哪怕屏幕后的他们可能是学历不高，日常996的打工人，但在网站上，他们是老大，是质检员，而我呢？

　　我只是个偶尔进去坐一下，蹭点流量来讨生活，大部分时候都在外边徘徊的闲散人员罢了。

　　在追求阅读量／播放量／下载量的世界里，我只能做一个流量的奴隶。

文 ｜ 鞋拔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