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早晨的薄雾尚未散去，空气中寒意还未销去，往来行人大袄棉帽，依然步履匆匆。征兵体检站前早已人声鼎沸，各色人等集聚，呼朋引伴者有之，父喊子、母叫儿，打电话托人情、打关系，声声相杂，仿若闹市。不高的栅栏，犹如横隔穹宇的天河。栏内，兵士不时引领一队应征青年进进出出，青年中有欣喜得意之人，亦有踌躇彷徨之人；栏外，家长引劲相望，看见自家的孩子一脸兴奋，不忘交待几句，期盼之情溢于言表；乡一级人武部部长不时进出，拽着家长的袖子找一僻静处，耳语几句；那边一少年，一米八几的个头，真个帅小伙。只是两只大眼睛，滑下两行泪水，难掩的失望。
父母一边安慰，一边轻责，谁让你不好好上学，“A”或“B”认不清，这谁也帮不了你啊，明年再说吧!
明年再说，只能是一句安慰!
原来，这个由小伙因不识“A”、“B”、“C”，无法通过眼科的色盲色弱等项目，军旅梦断，怎能不失望流泪。更何况，今天是应征体检最后一天了，过了才有希望参军入伍，穿上军装；被涮下来，也就断绝了今冬成为军人的希望。
“唉黝，怎么骑车的，不知道小心点!”
“对不起，对不起，真不好意思，不撞着你吧，厉害不，不行到医院看看去？”
哄哄乱乱中，张小北一头大汗地赶来了。因为速度没有降下来，刹车不及，在体检站门口，前轮蹭了一个小伙子的小腿。看见出了“车祸”，张小北赶忙向人道歉，还特真诚地说“不行到医院看看”。只不过裤子上蹭了点土，加上“驾驶”自行车的“司机”不仅没有逃逸，且“认罪”态度良好，“受害者”也就大度地说：“以后骑车慢着点，幸亏是我，不然有你的麻烦!”
“谢谢，谢谢。”张小北为自己的“真诚”感动！这年头，如果不“真诚”，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让你离开。
自行车时不能再骑了，推着自行车在人群中穿插，校篮球队组织控卫的小北，过人技术一流，不一会就到临时电话亭前。张小北为自己的速度骄傲了一下。
“喂，是王部长吗？对，我是张小北，我现在在体检站门口。哦，我要今天才知道的，对不起，好的，我在门口等着您!”
小北给乡人武部部长王福国打了个电话，因为是“插班生”，最后一天才报名参加体检，而且又“迟到”五分钟，王部长接电话时不停地训人，摆足了部长的“官威”。是啊，都像张小北这样，自己一年到头不白忙活了，搁谁谁也不高兴。张小北挨过谁的骂啊，早以前就发火了。今天之所以风格较高，是因为小北再狂也知道今天来到“部长大人”的一亩三分地，被人家管着，只能忍气吐声。小北连连说着“对不起”，不禁想到一句名言：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决定别人命运的人，一种是命运被别人决定的人。今天，小北的命运多多少少也被骂人的王部长决定着，所以不得不听着。
正在想着，小北看见有人向着他的位置走来。一身地方杂牌军的装束，三十多岁，身体已开始发福，那身军装箍身上，扣子紧紧地。小北不由替眼前这位“部长大人”担心，万一扣子蹦掉了、衣服蹦烂了怎么办?
小北正在想得开心，不想部长已经走到面前，问到：“你是张小北吧!”
“是，是我。”
“走，跟我来!”
张小北跟着部长就往里走，在入口处听见部长和站岗的战士打个召呼，张小北脚就跨进了铁栅栏之内。进了门小北不禁长出一口气。是啊，门里门外两重天，进入门里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跟着我!”
小北还没来得急回答，部长转头就走了。看来，他只是安排小北，并不是征求小北的意见也不想听小北的回答。
于是，小北跟着部长走来走去，不一会就拿到了体检表。正式开始了应征入伍之旅。
因为是体检的最后一天。应征者多为前几天的体检中被涮下来的，不抛弃、不放弃，四处找关系，来参加复活赛的。所以今天的体检同以往有所不同。在过去的几天里，因为应征人员太多，工作人员为了偷懒，应征青年如有一项不合格者，即时淘汰，清理出门。倒也是真减轻了他们的工作量，但是，有心理紧张者，可能会心跳加速，发挥失常；巧有感冒者，可能鼻子不通酒醋不分，丧失资格；有盲目兴备者，可能听不清医生耳语，惨遭淘汰。他们中，少数出现在今天的复活赛上，大多数无缘军装。因为能来参加今天复活赛的多少有点门道，所以今天的体检不像以前那样不合格的项目在不告诉人的情况下，会直接写到体检表上，白纸黑字地让你出局。今天，有不合格的项目，首先告诉应征本人，然后把不合格的原因写在一张纸条上，用回纹针夹在体检表上，让你继续参加体检，等其他项目完成了，再到刚才不合格的科室体检一次。这种做法，使应征青年放松了心态，在前几天不合格的项目上顺利过关；也给大家打开了一扇门，知道自己不合格，赶紧和家长说一声，然后显通天本领，收“妙手回春”之效。只要不是的肝功、血液上出现问题，只要你找到合适的人付出相应的代价，总能让你如愿以偿。
“哈哈，咱也成为有关系的人了。”张小北在体检最后一天才知道自己要当兵了，一不小心成为有关系的人，感觉十分不错。
学校体育队的小北自感身体素质不错。要速度有速度，要耐力有耐力，还有不错的爆发力和柔韧性，参加体检入伍当兵肯定没问题。所以，开始的几个项目，小北是一路过关斩将，顺之又顺。到了眼科，小北知道自己的麦城到了。
十年寒窗，小北的学习成绩向来在中下游徘徊。但因为读了不少书，加之读书姿式不正确(小北有躺着看书的习惯)，所以从第七年开始，小北已经为心灵的窗户装上了玻璃。原本，小北为眼科也做了相应准备，比如背视力表、配隐形眼镜、滴眼药水什么的，可是站在视力表前，什么都不管用了。于是乎，在小北的体检表上夹了个纸条。其他应征者几乎是全家上阵，而小北只是一个人单挑，只有寄希望于自己。好在小北从一进行体检站开始，他就留心有否可以利用的关系。张小北的运气不错，在人生地不熟的体检站，还真让他发现一个可以说上话的人。
“舅，我认识你们村的李伟，他是我五婶的亲弟弟，我见过你们一起打球。我是参加体检，现在眼睛视力不够，你给想想办法。”
尽管一声舅叫得那人发懵，但小北语言表达还算不错，起码让那个县人武部代队士官明白了怎么回事。看着小北真诚的脸，没有当成骂人，算成他乡遇故知吧，人有没有拒人门外，答应帮忙。小北立即随杆而上，抓住这根稻草。
“舅舅，谢谢你啊。大恩不言谢，我会记住你对我的帮助的。”小北立马把这个关系套牢，舅舅也叫得无比亲热。
总算有希望!
虽然这位“舅舅”只是县人武部的一名普通战士，没有什么决定力，但毕竟在体检站里混个脸熟，办起事了也算方便。他转了几圈这后，又找到张小北。
“我给检查视力的人挺熟的，他答应帮咱们，你现在去买上四盒帝豪烟来，给人家送去。”
因为其他项目没什么问题，只有视力一项悬在空中。小北全心只为这一项而努力，所以立即到了栅栏边上，隔栅购物，买了四盒帝豪烟，又极快地送到“舅舅”的手里。
在等待中，其他应征青年体检完毕。今年的体检也结束了，大家回家等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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