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我在微信公众号里看到很多文章说远嫁这不好那不对,反正就是各种弊端、各种心酸,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直到去年年底,见到堂姐那刻,我脑海突然跳出一句话:“如果当初她没选择远嫁,或许现在就是个傲娇的小妇人。”
可如今,她不仅不再傲娇天真,甚至有点精神异常,不敢与人对视。只要有人在,她便不愿安歇下来,不是这边擦擦桌子,就是那边收拾收拾抽屉,慌慌张张忙个不停,像是有人拿鞭子跟着身后催促她。
要知道,婚前的堂姐是我们家族里过得最惬意的,有父母疼爱,哥哥们护着,整个人傲娇又天真,长辈们最疼她。
从小到大,伯父伯母和两个堂哥也只训斥过她一次,那就是她执意要远嫁他省,且男方家穷得连一间像样的婚房都收拾不出来。
男方家远在千里之外,一家五口人挤在爷爷辈的老房子里,每天晚上要轮流一个人去厨房赶老鼠,否则一家人会被吵得无法入睡。
伯母听说堂姐要远嫁,立马红了眼眶,再听说男方的家境,转身就进了房间,几分钟后里面传来她压抑的哭泣声。
伯父和两个堂哥见堂姐那一脸的倔强,就心知无法改变她的心意,但仍不甘心,企图用训斥甚至威胁来迫使她改变,终是失败。
那半年,几乎每个长辈都踏进过伯父家,好说歹说,利弊分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对堂姐都不管用。
最后伯母噙着眼泪说:“你要远嫁起码也得找个条件好点的,就非得找个连睡觉都没地儿的人家么?”
年轻气盛的堂姐唰地提起包,喊了一句:“你们就是势利眼,我和你们不一样!”转身出门,远赴男方家,领了结婚证。
婚后的堂姐,整整将近三年没主动联系过伯父他们,哪怕伯父他们主动联系她,也是偶尔手机没人接,或者接通后一问三不答。
渐渐地,伯父和堂哥他们不再心心念念地牵挂着远嫁的女儿、妹妹,也不再聊起她,像是一个疼了很久的伤口终于痊愈了,不愿再去抚摸那个留下的疤痕。
那几年,伯父一家像是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愁,尤其是伯父伯母,连笑意都很难达到眼底,笑得牵强。
第一次听说堂姐婚后的情况,是我在广州上班第三年,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堂姐的闺蜜A在一个周末约我吃饭,见面后她见门开山地告诉我,堂姐过得很不好。
A是做销售的,公司业务面很广,需要经常全国各地跑。上周A出差到堂姐那个省,便干脆多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到堂姐家探访。
她是直接到了门口,才通知堂姐的,谁知堂姐在电话里支支吾吾,一下说在外面,一下又说家里有病人不方便探访。
A是个女汉子性格的人,在电话里没多说,直接在村口的小店买了箱牛奶和水果,就进了堂姐家。
用她的话说:“进了门,我就有种想流泪的冲动,是心疼得想流泪,想到×××(堂姐)在这样的环境竟然生活了五年。这不像是一个家,这屋里的一切那么破旧颓废,跟外面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连里面站着或蹲着的几个人都不像这个时代的。一眼看过去,他们的表情都是一致的迟钝,连换个表情都慢几拍。”
为多了解堂姐的生活处境,A硬着头皮要求留下吃午饭,这让她如今很后悔。
一是那顿饭让她见证了堂姐所有的难堪,像是自己的到来逼堂姐脱光衣服一般无地自容,非常自责。二是后来想起那时的场景,她总是突然很伤感,白天还好,夜晚想起时要花很长时间去赶走这种情绪。
A当时提出留下吃饭时,堂姐的一家都愣懵了,直到她把牛奶和水果送到堂姐婆婆的手里,又从包里掏了600元塞给老太太,一家人才各自活动起来。
说是活动,除了堂姐进了厨房,其他人不过挪了个地方站着或坐着,而那老太太只是换了个坐姿,把原本搁在凳子上的脚放到了地上。
在堂姐独自忙碌的时候,外面的几个闲人只负责指挥和差评,她开始越慌越乱,连呼吸都带喘,两只脚后跟没着地,像后面有恶狗撵着她。
从A进门到出门,堂姐都没和她眼神对视过,甚至连句话都没说上,倒是那老太太吹嘘了不少,儿子乖女儿孝顺。
A最后叹口气跟我说:“你姐身上早已没有先前的影子,模样也变了,不像她了!”
后来我把这些跟我妈说了,至于她有没有跟伯父他们说,我也不清楚。
去年,伯父接到男方那边的电话,一家人赶到那边,回来时带上了堂姐,听说是男方提出的离婚,原因是堂姐连家里都料理不好。
而今,我家族无论谁聊起堂姐,都要唏嘘一阵,叹一句:“可惜了!”
我妈说,人生处处是赌场,嫁人也是赌,也需要好的眼力,且赢亏自负!
对堂姐来说,也许她下的最大一场赌注就是远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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