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将蒙蒙亮,梅恩城正门威严耸立。城门是包裹着铁皮的松木板,木板已有大大小小的裂隙。刺客伪装成梅恩城守卫的样子,骑着一匹快马,哧溜穿过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绝尘而去。刺客披着一个宽大,暖和的鹿皮斗篷,可以把自己整个包起来,包括腿,甚至还可以让他的坐骑暖和暖和。他上身穿着水獭皮上衣,外套双层护胸甲,把他的身躯围的结结实实。他一路南下。穿过一片雪地。冻起来的雪发出刺眼的光彩,更加剧了寒意。
这个冬天异常寒冷。起初的几天,刺客呼吸带出的热气马上就在嘴唇边上凝结成冰。刺客的嘴唇附近,也因此结了一块奇怪的冰,像个小小的洞穴。一些冰粒子,在他的胡子上荡啊荡,像风铃那样,互相撞击彼此。他看到一些人躲在路上避雪的地方。他看到雪地上白狐和兔子的爪印,但几乎看不到活着的。有只雪猫停在一个大巨石上看他的行动,它凝视着他犹豫不决:是应该逃开他,还是去追他?最终,它啥也没做。反而是刺客把它收入囊中。
有一次,他抬起头,看到一只驯鹿。远的几乎看不见。起初,他以为他到了一个虚幻世界。但是,他却闻到了动物身上散发的味道。这让他意识到并非虚幻。
他策马赶上他们,开心的的一遍又一遍的尝试加入鹿群。鹿蹄发出的声音和他的心跳一样样的。
如果梅恩城有这样的鹿就好了,那样的话他可以像他的祖先那样猎杀它们。但是这美好的意愿并不能改变现实。梅恩地处东北高原,是塔哈连的关喉要塞。生活在梅恩高原的人被称为梅恩人。在这片土地上,皇族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梅恩人已经向相思城臣服了五百年。多年前,梅恩战败,被大肆屠杀,从那以后就被外族统治。他们被课以重税,被士兵肆意掠夺,还有很多梅恩人被送到远到他们从未听说过的地方为相思城服兵役。这些不公,才只是他亲眼所见而已。他深深的觉得这些不公不应该再继续下去。
第一周,有两次他为了避开检查站不敢走大路。他的通关文书毫无破绽。按照正常情况下,他不会延误。但是,他不相信相思城人,厌恶他们的条例,假装承认他们的权威。他迂回躲避,小心翼翼的靠近黑山。黑山的山峰从皑皑白雪中凸出来,巨大的雪片一样的黑曜石像是被削的剃刀一样锋利。如果传说是真实的,这些山峰就是生活在地底下的怒巨人族的先锋部队顶出来的。
骑行十天之后,他到了梅恩的南缘,梅塔莲崖。他停下来,低头看3000尺下面那片肥沃的林地,他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呼吸高地的空气。他取下头盔,放在脚边。他选择了一套比较松的马具,这样不会看出来他是从何而来。虽然天依旧寒冷,地上还洒满了霜。他解开斗篷,丢在地上。掏出一把匕首切开头盔上的皮带,把上面的圆顶扔到树丛里,摇了摇头晃散他的头发。被沉重头盔束缚太久的长而棕色的头发,终于重获自由。他的头发是他接受这项任务的原因之一。他的头发和梅恩人的很像,都像稻草一样的颜色。他常常为自己头发的颜色觉得尴尬。
穿上一件棉衫遮住他的胸牌之后,骑士和他的坐骑从高原而下。各种不同的地形之间,只有蜿蜒崎岖的道路相连,他们沿着这条晚宴的路下行。路经各种不同的地形,一片温带的硬木树林,点缀着小小的林地定居点,这些定居点构成了阿卡西亚政权北部的延伸。
他深深厌恶自己是国王爪牙的身份,所以,除非万不得已他很少与人交流。他在林地南边卖马的时候,也只是用手捂着嘴讲话,嘟嘟囔囔的讲话,以免别人认出自己。他再次变身,穿当地服饰,使用当地的货币,尽量做到不引人注意。他穿了一双结实的皮靴,因为接下来的路就要靠这双腿了。
他沿着向南的那条大路走下去,肩上搭着个大褡裢,里面放着他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晚上,他就露宿在农田边上,或者林子里的小空地里。其他人都觉得这是块苦寒之地,但是对于他来讲却是像T城的夏天一样温暖,他甚至都出汗了。
在达到距离A城不远的时候,他再一次丢掉了他的衣服。他把胸牌脱下来,藏到河床的石头下面,穿上一件在M城的冷室里缝制的斗篷,希望能够蒙混过哨卡。他把斗篷绕过肩膀,这样看起来像是瓦达人的装束。虽然瓦达人已经不再负责宗教运作,但是他们以前在女祭司的带领下研究和传承古老的传说,他们已经养成了守口如瓶的习惯,
很少提起王城里发生的事情。所以,他沉默寡言,看上去也并不奇怪。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本地人,他剃掉了他头两侧的头发,把头发盘在头顶,
用薄皮革裹起发髻。他头两侧的皮肤粉红中透着苍白,像猪皮的颜色那样。他用一种用来给木头上色的鞣剂来给自己的头两侧的皮肤改变颜色。改头换面完毕,这样以来一般人都会认为他是瓦达人了。
虽然他很冷静的利用穿戴伪装身份,但是,那些伪装的身份里没有一个身份是他。他的名字是塔司仁·梅恩,生于贵族,已故希伯伦·梅恩的儿子。他是梅宁高原部落统领哈尼森的弟弟,也是拥有精锐武装力量、尚武民族P城城主米安德的弟弟。血统曾经是他的骄傲,但他放下这属于他的一切,成为一名刺客。对他来讲,这是第一次他认为自己的存在有意义。他从未这么专注、这么完整,这么有使命感。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够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明白在死亡之前要做些什么?此刻,他觉得自己如此幸运。
乘上一艘渡船,掠过一堆乱七八糟的碎石,随着浅绿色的海水荡漾开来,相思岛呈现眼前。从远处看,这个岛屿像是不毛之地。南端是这个岛屿的最高点。岛的中央,坡地农田和山脊高高低低、错落相见,通过世代努力,这片高地已经适宜人们居住,建造房屋。相思树矗立在岛上,黑压压的,像南方T人的黑色皮肤一样黑,
有着巨大的羽状树冠,星星点点的散布着一些白色花朵。尽管岛屿的海岸线很长,但是曲曲扭扭,只有很少一部分可以进入,海滩和港口就更少了。
船行使过码头的灯塔,塔司仁看到这个帝国的旗帜。旗帜因为没有风而耷拉着脑袋。他从旗帜的颜色已经判断如果旗子飘起来他会看到什么图案:一个黄色的太阳,外面是一个红色方形边框,旗子的中心是相思树黑色的剪影。这个岛正是由于相思树而得名。普天之下无人不识这个标志。此刻,我们的刺客想的是去除喉中刺眼中钉。
船即将靠岸,他匆匆挤过船上的商贾,妇孺,和苦力,像头羚羊一样,蹭一下蹿越水面,爬上码头。船上还有几个瓦达堰人,但是塔司仁避免与他们有眼神接触。他站在码头的石头上,其他乘客从他身边陆续上岸,此刻,他知道自己已经深入虎穴。如果他周围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的名字,或者知道他的想法,他将会成为众矢之的。他站在那里静了静神,庆幸没有人斥责,警告,或者试图阻止他。
他用冰冷的眼眸看了看粉红色石头筑成的城墙。城墙的另一侧,可以看到尖的、圆的各种各样的房顶,它们有的漆成深蓝色,有的漆成暗红色,有的是棕色,锈迹斑斑的样子;另外一些像是镀了金,在阳光下闪烁。这些建筑物顺着山势,一层层的逐渐升高。这些房子看上去还挺漂亮,虽然他不愿意承认。这里和刺客的家乡一点都不像。他的家乡在低处,有点阴森森的。T城的房子基本都是是用大量的冷杉木建成,木材会一半埋入地下用来防冷。房子也没有装饰,因为一年的一大半都是冬季的黑夜,
万物都被白雪覆盖。两城之间的不同,还真是一言难尽。塔司仁定了定神,不再去想这些。
他慢慢走向城门。也许需要一些时间,他才能找到方法潜入这个城市,他会伪装成各种样子,来想办法进入宫殿。现在,他可以回答一个月前二哥的问题。那就是,如果要大动干戈来猎杀一头野兽,那么为什么不干脆砍掉它的头呢?(这里是不是可以写成“擒贼先擒王”)这样就能人为鱼肉,我为刀俎。刺客要想尽一切办法接近这个王,然后在公共场合杀死他。这样的话,王被刺的事情,就会像传染病一样传遍每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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