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洪武年间,有个凤阳的年轻人,叫周全保,十八岁那年被选为号称力士的侍卫,在掌旗卫掌旗。
这一天,朱元璋出巡,车驾正在御街上缓缓而行。
突然,一匹惊马狂奔而来,眼看就要冲撞到朱元璋乘坐的龙辇。
说时迟,那时快,周全保从队伍中冲出来,飞身上前,抱住马脖子,一个背胯,惊马轰然而倒!
侍卫们一齐上前,把惊马摁住。
朱元璋转危为安,把周全保叫到跟前,问其名字,并问起家中状况。
周全保一一禀明。
听着熟悉的乡音,朱元璋心里感到很亲切。过了几天,将周全保升为小旗。这样一来,他的粮饷就比过去多了一倍。
此时,朱元璋正大兴土木,建设京都。经常派遣宦官、侍卫到各地征调砖瓦木料,源源不断地送往京城。
朱元璋出身寒微,知道这些宦官、侍卫出京办差,不需索贿,地方上的官吏也会有礼物相送,大有油水可捞。于是,就派周全保带七名力士到常州征调砖瓦木料,显然是给他赚钱的机会。
常州知府见周全保等人拿着盖了皇帝玉玺的文书,不敢慢待,马上换上一副笑脸,恭维奉承,并摆下酒宴,叫来府衙大小官吏作陪。
从第二天起,同知、教官、巡检、书吏等人依次设宴。周全保等人初时颇觉不安,几天之后,也就入乡随俗了。对这种超规格的接待,坦然受之。八个人日日有酒喝,天天有肉吃,过得非常滋润。直到一个多月后,才想起来自己的差事。
于是,由工房书吏陪着周全保等人到了砖瓦厂。那些管事的大大小小的头头,一听是皇帝身边来的人,无不曲意奉承,皆有礼物相送。
工房书吏家有二女,长女已经出嫁,次女待字闺中。书吏就想招个养老女婿,将来好给自己养老送终,一时没遇到可心的。如今看到这八名力士,个个年轻帅气,又是皇帝近侍,将来前程无限,就有心攀亲,很自然,周全保成了第一人选。
主意打定,工房书吏就邀请周全保到家中做客,好让女儿亲眼看看。
由于工作的原因,周全保为要和工房书吏搞好关系,当即应允。
次日,周全保买了各色礼品,来拜访工房书吏。刚到他家门口,迎面遇见一个俊眉美目的少女,二人对视了一眼,那少女低头推开工房书吏家的大门,走了进去。
周全保心里寻思,听说工房书吏的大女已经出嫁,二女儿身有残疾,面貌丑陋,却不知这俊美姑娘是他家什么亲戚?
周全保正在发呆,工房书吏出来了,把他请进房中。周全保把礼物放在八仙桌上:“先生,在下初次登门,备了一点薄礼,这点心和酒是送先生的,这块绸缎送给夫人,做件衣服穿,这支珠花送给小姐的,不成敬意。”
工房书吏连称感谢,并叫妻子、女儿出来,当面致谢。
周全保见那中年妇女身边跟着的女子,正是刚才在门口遇到的美貌少女,还礼已毕,就问工房书吏:“先生,这位小姐是您的大女儿啊?”
“不,大女儿已经出嫁,这是小女。”
周全保释然:“往日听说二小姐身有残疾,可见人言不足信。”
工房书吏笑了:“大人有所不知,老夫无子,又信不过媒婆的花言巧语,就推说小女身有残疾,面貌丑陋,只是想自己寻个可心的养老女婿。”
在古代,当上门女婿非常低贱,不仅立下文书改名换姓,还要遭受欺凌,一般人是不愿当上门女婿的。
周全保因有官身,也就没有改姓的可能了。况且他父母双亡,独身在外,如今被派出京办差,京城的建设,十年八年是完不了的,也不知道何日能回京城。这会儿心里眷恋着美人,当个上门女婿也就不在意了。
因此,周全保回来后,马上托媒人提亲。两下里都有意,一说即成。周全保买了一处宽敞宅院,又雇了女仆,选个良辰吉日,完成了花烛。接着,把岳父岳母也接了过来,一家人和和睦睦,过起了日子。
那七个力士见周全保娇妻美宅,过得滋润,自然眼热,遂纷纷效仿,置办房产,娶妻成家。每天,沉浸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起来。
再说京城的朱元璋,有一天,忽然想起周全保来了,心想,他们出去已经九个月了,该调回来奖赏一下了。于是,就派人到常州,通知周全保八人回京复命。
不过是下个通知,又没有要紧的事,自然用不着派官员去,就随便点了个侍卫,出京走一趟。
但是,在皇帝身边的人,不论官职大小,出了京城就是钦差,地方官吏照样百般奉承。
周全保等人,若是懂事,就该送些金钱,好让他在皇帝面前替自己美言。可是,在周全保看来,来的不过是个侍卫,和自己差不多,也就没把他当钦差看待。再者,他们自到常州,九个月来,被大小官员们奉承,工场主、书吏、杂役个个奉若神明,养就了一身娇骄知气,优越感十足,哪里会想到给这钦差送钱呢?
这些力士,个个都在新婚燕尔之中,可皇命难违,只好和妻子告别。这一夜,更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说不尽的离别之苦,讲不完的海誓山盟,一再允诺,回京之后,安排妥当,就派人来接妻子一家,到京城团聚。
常言道,富贵遭忌。那钦差见周全保等人鲜衣骏马,家有豪宅,显然是发了大财,却没见丁点儿银钱相送,早就怀恨在心,也就不会给他们说什么好话了。
果然,钦差回京就奏了一本:周全保等人到常州后,假借皇威,横加勒索,还大肆索贿。在那里各自娶妻,置办豪宅。今碍于皇命,不得不回京。在路上他们怨气冲天,咒骂皇帝,实在大不敬!
朱元璋一听周全保等人咒骂自己,勃然大怒,也不念什么乡亲了,不加详查,立即下旨,将周全保等人抄没家产,斩首示众。
可怜周全保八人,虽有受贿之嫌,却无勒索之实,咒骂皇帝更是凭空陷害,本来罪不至死,就因为不懂官场事故,没有送钦差常例,落得个身首异处,岂不悲哉!也可见,伴君如伴虎呢!
“明清御批案”记录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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