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泽去世时二十七岁,我二十四岁,儿子不到两岁半,甚至还不能送他入土为安,我一路送他西去,在那一个静谧的角落里,他拥有了自己的人生大自在。
三个月后,就是过年,姐把我接到她家里,晚上和我住在一起,陪我守岁。我二十五,姐四十三。我想,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能在姐面前流泪。可是我没忍住,还是哭了,姐把我搂在怀里,像我小时候她抱我一样,任由我肆意着心酸。
【二】
三年以后的冬月,娘忽然撒手人寰。我还没来得及再看她一眼。回到家时,娘的老炕上平展展躺着睡着的娘,神情安详。
把娘安葬以后,我大病一场,病愈后,不愿意回娘住的小院,害怕想起娘在世的情景,推开篱笆院门,远远地就喊娘。
过年初二,给娘上坟的日子,三哥怕我伤心,早早地站在院门外迎我,他喊着我的乳名,我就止不住潸然泪下。那一年,我二十八,三哥三十八岁,记忆里的三哥第一次没有了往日的严苛,让我感到了无以名状的温暖。
【三】
四十九岁,我因工作失误,触碰到了法律法规的红线,获刑三年七个月。
不能面对的是回到家门口的女监服刑,高墙之外的不远处,就是自己的家,家里有儿子,儿媳,还有自己心心念念牵挂的丫丫。
过年的时候,站在监狱大院里,想极目远眺,视线却总也穿不透高墙的阻挡。在脑海里,努力搜寻着对故土对家对亲人的记忆,想着,儿子也许正开了车,携妻带女,行进在自己熟悉的路上。或许正念起不远处高墙之内的自己,心里就觉得离家很近,离儿子很近,眼睛里潮起潮涌。
【四】
我终于是获得了自由,用一步一个脚印趟过了漫长的刑期,在艰难蜕变之后,回到了小院,如愿以偿选择了自己向往的闲居生活。
除夕,儿子儿媳带了丫丫回到小院。汽车停靠在离家门很远的地方,丫丫下了汽车,一路喊着奶奶跑回了小院。
这是我阔别故土阔别亲人太久之后的第一个年,儿子对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仪式感,包完饺子放鞭,年夜饭开始放鞭,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热闹了素日清寂的小院,丫丫捂着耳朵躲在一边,看着红色的鞭炮碎屑翻飞成美丽的蝴蝶。
【五】
早上,侄子发过来视频,屏幕上,是二哥憨憨的脸。
我喊一声“二哥过年好”,眼泪就掉下来了。
二哥说:不哭!
此时,我满五十三,二哥六十五岁,他就这样爱怜着望着我,就像我儿时缠着二哥做鸡毛毽子的任性,二哥从来都是不厌其烦。
我含着泪说:二哥,让你看看我居住的小院。
面对血脉亲情,我可能更像是从前家里的小妹,在哥哥姐姐的温情呵护和宠溺里,随性自己的笑容和眼泪。
我知道,我的人生,在颠簸和动荡不安之中,常常牵动着他们的心,为我喜为我忧,尽管他们力不从心,却从没有放弃对我的关心。
【六】
不知不觉已走入人生晚景,这几十年里,有过巅峰,有过低谷;有过成功,有过败局;有过激越,有过消沉。
幸运的是,在我最艰难无助的日子里,总会有一种温暖,在我荒芜的心上送来缕缕阳光,并且让我在不止一次地摔倒之后,坚强地站起来,勇敢直面风雨迢遥的人生年景!
【无戒学堂·疗愈书写】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