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消失的儿子

文：罗小早

微型小说︽消失的儿子

王老汉今年83岁，身子骨还算硬朗，视力已经不行了，看个电视，眼睛都快要凑到屏幕上，听力也坏得差不多了，需要借助助听器，才勉勉强强听到声音。

最让王老汉放不下的就是那个多年不回家的儿子。王老汉老来得子，儿子出生的时候，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因为家境贫寒，快40岁的年纪，才经熟人介绍，娶了一房媳妇。

王老汉的媳妇先天患有疾病，不会说话，也听不见别人说话。40多年过去了，王老汉依然记得娶媳妇那天的情景：新娘子是跟着媒人还有家人一起来的，20开外的年纪，梳着两个长长的辫子，在那俊俏的脸上却写满了不安、焦躁和胆怯。

结婚第二年，王老汉的媳妇就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取名王二。有了儿子以后，沉闷的家庭有了欢乐的气氛，以前都是王老汉自言自语，现在终于可以跟儿子对话了。

儿子的出生，王老板内心是无比的富足的，但经济上却是一年比一年艰难。儿子聪明懂事，学习成绩优异，只因为家境贫穷，读完小学就辍学了。直到如今，当年的老师，还一脸叹息：“可惜了这个娃。”

时间来到二零零二年，儿子王二失踪了。失踪的原因也是有点匪夷所思。

正值盛夏，稻谷收割的季节。王老汉在稻田里挥汗如雨的忙活着，村长慌慌张张的跑到王老汉跟前：“快快快，别忙了，跟我回去。”

王老汉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村长接着又说：“出事了，你儿子被公安抓了。”

王老汉一听公安，顿时吓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跟着村长就往回跑。

王老汉媳妇，看到丈夫慌乱的样子，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也跟着往回跑。

电话是W市派出所打来的，说王老汉的儿子，跑到派出所求助去了，叫家人来接。

王老汉放下电话，砰砰的心跳，才慢慢的回归到正常。突然想到了什么，王老汉接着拨通了一个电话。

“小孙啊，你表弟在你们市派出所呢。麻烦你去接一下表弟。他身上可能没有钱了。”

小孙是王老汉堂妹的儿子，在W市开了一个小作坊。

当天小孙就去把王二，带回家了。看到王二的时候，从外表到表情，就跟换了一个人。一身破衣服，满脸的污垢，鞋子也是破旧不堪，像极了一个乞丐。神志似乎也有点问题。让人想不通的是：王二是在S市打工，怎么会在W市出现，而且听派出所的人说，他是走路过来的。

小孙虽然是表哥，也是势利眼，在派出所看到王二的时候，就一副嫌弃的样子。碍于亲戚情面，才把王二领回家，给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当然，也少不了自家媳妇的一顿臭骂。

“什么穷亲戚啊！连个乞丐都不如。”

“你小声点，让人听见了。以后怎么回去见舅舅、舅妈。”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口子当夜就商量着，第二天把王二送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小孙就给王老汉打电话，叫王老汉明天早上8点去L市接儿子。王老汉，一辈子没出过远门，也不认路。于是就给本村在L市工作的王军打电话，叫王军第二天去车站帮忙接儿子。

当天9点，王军打电话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王老汉，你儿子不见了。我找不到他。”

原来王军头天晚上值夜班，第二天睡过头了，当他去到车站，已经8点半，人已不见了踪影。在车站，团团转转找了半个小时，都不见人影。才赶紧给王老汉报告情况。

王老汉，心急如焚，已经顾不了那么多，接电话的手抖得厉害，都放不回座机电话原来的位置。

王老汉，找了几个族人，连夜赶往L市。在那里找了半个月，大街小巷，城里城外，都找遍了，也找不到儿子。

王老汉儿子失踪了。

“儿啊，都怪爹！早知道就直接去W市接你了。”王老汉，痛苦流涕。

原来，小孙隐瞒了实情。他并没有告诉王老汉，他儿子精神出现问题，也没告诉刚见面的情形。

失踪以后，王老汉并没有放弃。农村人，特别是他们那一代人，还深受封建迷信的毒害。王老汉请来了一个神婆，烧香请神，追寻儿子的去向。

神婆鼓捣了半天，口吐神旨：“你家房顶有根被神灵诅咒的邪恶之木，需取下销毁，方保平安。”“你儿子在东南方向，跟着神的指引，你儿子会找到的。”

东南方向，那不是L市的方位嘛。王老汉，深信不疑。

王老汉依神旨，把房顶拆了，换了新伐的松木，然后又踏上了去往L市的寻子之路。

将近70岁的老人，拿着照片，满城的找儿子。“我的儿啊，你在哪呢？”

……

半年过去了，依然没音信。

带着疲惫不堪的身心，带着儿子回家的期盼，老人在亲戚的劝说下，回了家。

从那以后，王老汉整天以泪洗面，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17年过去了。王老汉依然风雨无阻，每天搬个小板凳，坐在家门口望着村口的方向，盼望着，盼望着儿子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