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

想当年，我喜欢的歌要么是信乐团《死了都要爱》，要么是齐秦的《狼》，主打“孤勇”风，提刀纵横这许多年——

万没料到，如今竟怂了。

自从那天家里发生小型火灾之后，总是觉得心里不安稳。

当天很晚才睡，克制不住地想起身去检查还有没有隐患，还闻着家里似乎到处都有股烟味儿。

事情过去几天了，那时火起的景象还是常常在眼前晃动，一点儿也没有从记忆里退散。

向来独立、喜欢独处的我，变得很黏人。

忍不住盯着豹子狮子看，长时间地紧紧拥抱孩子。

豹子爸走到哪个房间我都跟着去；他出去倒垃圾，门砰地一响，我立刻抬头张望；听课的时候，也不是端坐在桌前，而是挪到沙发上去挨着他。

好像经过了那个晚上，我才突然意识到——

平平常常的生活，天天看到的家人，都是有可能一不小心就失去的；

什么“相濡以沫”“白头到老”，不是仅凭双方努力便可获得的。

原来：“如常”二字里，埋伏着天大的幸运。

看到好看好用的东西，给婆婆买一件，给妈妈买一件。

想着住在妹妹家的爸爸，问问心情，谈谈身体。

陪朵朵去买内衣，听她讲演唱会，一首一首听她推荐的歌，一句句聊着母女间的贴心话。

再寻常不过的事情，都感觉意味深长。

忽然想起，此次返乡，我的每一餐饭，都是跟家人一起吃的——大异往常。

以往每一次回到家乡，早早就遍约朋友，一顿酒无缝对接下一顿酒，整个人不着家。

这一年怎么全然两样呢？

是因为三年疫情之后首次团聚吗？“疫情记忆”一旦模糊，还会回到从前的模式吗？

还是，这一年就是分水岭，从此，就这么“怂”了呢？

当年一心只想离家，挣脱束缚，远走天涯；当年以为若非“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的人生，简直不值得一过。

在当年的眼中，现在的牵挂与黏腻，实在是“怂极了”。

可是现在，我却赫然发现：“怂”字上“从”下“心”——从心而怂，怂得其所，幸而还不算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