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妈，请你猜猜我是谁？”
作者：侯桂珍（塘中水仙）
在人民日报微信看到一个视频，刚刚发出短短的一个小时，阅读点击量就已到了十万加。
视频的内容是说在部队当兵的弟弟休假回家，一年没见到妈妈了。姐弟俩商量好，姐姐用手机录视频，弟弟则戴着大大的口罩，装作顾客。姐弟二人一起来到母亲的摊位之前，姐姐依然拿着手机在录，弟弟已经和母亲开始搭讪。摊位上卖的是枣子，母亲以为来了大客户，因为来者让她把袋子装满。妈妈没有发现是自己的儿子。真就把袋子一盆一盆地装满，然后还去仔细称了重。
当妈妈掏出付款码示意脸前的“客户”结账的时候，“客户”故意问道：“不扫码可以不？”
在一旁用手机录视频的姐姐已经笑到快岔气了，“哈哈哈哈”地拉着长长的调子。而妈妈还没有发现眼前的“顾客”的真实身份。而当旁边的婶子为妈妈提示之后，妈妈终于认出是自己的儿子。于是扬起了巴掌，在儿子凑过来的左脸上做着要打过去的样子。但是面对一年不曾见面的突然而至的儿子，当娘的又怎能忍心真的就打下去？只是比划了一下而已！高兴还来不及呢！儿子只是象征性地躲闪了一下。妈妈再次走上前来，想去打儿子的背，儿子拿着手机再次躲了躲，显然母亲的欣喜劲儿还没有下去。那一刻我相信，儿子心里也早已经乐开了花。看着母亲把刚刚盛起来的满满一袋子枣重新再倒回到摊位上去。旁边的人也已经笑到不行。
反正看到这里，我已经大笑到流泪！好一个敬业的妈妈！好一个温馨的画面！好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效果！
而当我笑到后来，忽然一边擦泪，一边猛地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一刻，我再也笑不起来！曾几何时，这样温馨的画面也不停地出现在我们家，出现在我和母亲之间的生活里？
2009年中秋节过后不久，父亲走完了八十一岁的生命历程，只剩下孤单的母亲。此后远在几百里之外的我，不论酷暑严寒，冒着自己晕车厉害的毛病，差不多一月回老家一次看望母亲。给母亲洗洗头，洗洗脚，理理发，剪剪指甲。听母亲讲她自己的过去，唱老掉牙的歌儿，说一些只有她会说的歌谣，讲一讲独属于她自己的民间故事。
当我一时回不到母亲身边的时候，一星期就给母亲打两次电话。母女二人常常说话说到没得可说。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当我叫完了她“娘”之后，我忽然灵机一动，给母亲来个脑筋急转弯，就拿腔捏调地故意逗她道：“老妈妈，请你猜猜我是谁？”
母亲刚开始稍稍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很聪明睿智、很温馨幸福地骂我一句：“叫我猜猜你是谁啊？你是——小婊羔子！哈哈——”
这一句写在这里骂人的话，看上去并不雅观，而且，母亲这样骂我们，仔细分析起来就是在骂她自己。但是，这句话，在我们那个叫做大汶口的文化古镇上，十分流行。它没有一点恶意，更不会有一点肮脏的意味。而且不止是母亲高兴的时候骂孩子，任何老年人，对于晚辈爱到极致，想表达一些自己的爱意，表示彼此的关系友好，羡慕，佩服，赞赏，亲近，温馨，往往一张口就是这一句了：“你这小婊羔子！”
而每每听到母亲骂我这样的话，我就感到自己心里温暖备至，心理和母亲再次拉近了距离，在外一个人所有的委屈、痛苦、孤独，甚至悲凉，瞬间便都烟消云散。
后来，母亲的耳朵聋了，电话里再也听不清，往往刚一给她打电话，她就会因为不知道说的什么而难免有一丝烦躁，不容我再说下去，一股脑儿地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哦，想我干么？这就快过年了。过了年就又来了。腊月二十六我的生日恁也都别来了。来干吗？我不放心！路上车那么多。过了年一块儿来去吧！好了，挂了吧，浪费电话费。”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只有用更短的时间，回母亲那里去。虽然她口上说别来回地跑，路上车多。但母亲看见了我，那样的亲切，我知道我是去对了。我就会及时给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母亲口里拒绝着：“哎吆歪，你看看，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孩子！”随左躲右闪。当我离开她的时候，她先是送我到长长的胡同口，看我走向很快就会看不见我的汽车站，并总是很客气地说一句：“我也不能送你到汽车上了……”此时此刻，我会再次反过身来，与母亲再次拥抱。自父亲离开之后，每一次和母亲分别，我都会把它当成是最后一次……
而随着母亲的年龄越来越大，母亲只是送我到大门外的时候，我一再让母亲回去，母亲却是倚在大门口，看我走到长长的胡同口还不肯回去，越来越老的她多么像一个孤独的小孩子！我最后一次和母亲招手示意母亲回去。转脸，我已满脸是泪……而今母亲已经走了三年，这样的至亲镜头再也不会有了……
母亲，来世里，我们母女要早早认亲，再做母女，只是我愿做您的最大的那个孩子，而不是小五，那样我就会和您多生活在一起几年，十几年，而不像今世，我们母女大了将近四十年的距离！
祝福母亲在那边安好！祝福天下所有有母亲的孩子好好珍惜有母亲的点滴时光！！！
（字数：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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