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父亲己是家里做农活的好帮手。为了养家糊口,爷爷总是带着父亲给地主老财家打工。挑水、打柴,父亲样样都会,俨然是一个整劳力。东家见父亲如此能干和温顺,有意想收父亲为继子。但爷爷和奶奶舍不得,那怕再穷再苦,也要尽自己所能把几个子女拉扯大。
眼看也是读书识字的年龄。当别的同乡或有钱人家同龄孩子走进学堂,父亲总是羡慕不已,要是有这样的机会多好。在那样的岁月,穷人的孩子是读不上书的。父亲心里清楚自己家一穷二白的家景,但读书识字一直是自己的梦想。
那时老家有一个清末的老秀才,人称三爹,在村里办了一个私塾。三爹为人乐善,村里一些人家将自己的孩子送到私塾读书识字。有些富裕人家用谷子、小麦、芝麻充学费。
父亲也曾在三爹家打过一段时间短工。三爹见父亲人勤手快,心地善良,在同龄孩中悟性较高,决定免费让父亲做旁听生,只要父亲每天做三餐饭即可,并提供吃住。
听说三爹要收父亲当学生,并免费吃住,全家不提有多高兴。尤其是父亲乐得一晚上都沒合上眼,辗转反侧,寻思着怎样感谢三爹,怎样把饭做好,怎样把书读好。
第二天,爷爷和奶奶便送父亲到三爹家行拜师礼。这也是父亲觉得一生中最有仪式感的事情。在三爹私塾的堂屋正中,三爹正襟危坐,爷爷和奶奶侧立一旁。父亲跪地抱头向三爹行叩首礼。礼毕,三爹一个劲地夸父亲聪明、能干、能吃苦,说是一个好苗子。
三爹办私塾主授四书、五经等典藉选编,同时还教学生书法和算术。在父亲眼里,三爹可是村里的能人,能说会算,而且办学。在十里乡村,三爹也算得上是当地的名人。
到了三爹家,父亲的首要任务是为三爹家做饭,每天只有在做饭的间隔空闲时间里旁听,每天听课时间最多只有2个小时。所听之课是零碎的,随到随学,尽管如此,父亲仍然感到是上天的恩赐让自己有读书识字的机会,在心地里感谢三爹收了他这个学生。
平日里,父亲白天劈材做饭占用时间较多,就利用晚上时间自己给自己补课。学书法课,父亲没钱买纸墨,便在课堂上尽量用眼看用手在空中比划,利用做饭的间隙在灶灰上或地面上用树枝书写。
也许是天道酬勤。父亲是几个学生中最刻苦的那个,虽然平时蹭课时间不多,但四书五经重要篇章,他总是熟记于胸,倒背如流,书法字也写得有模有样。父亲深得三爹的喜爱。
有一次,父亲从三爹那里借来古籍来读,因书中文字精采、引人入胜,父亲居然就着油灯看了一宿。三爹为父亲的勤奋感动,还特例为父亲开小灶。只要父亲在阅读中有不理解、不懂的地方,三爹都会在晚上集中给父亲讲解,直到父亲弄懂弄通为止。
其实父亲最喜欢的课程是算术,尤其爱算盘课。父亲曾想,如果学会了,兴许将来当个账房先生什么的,也能混口饭吃。然而学打算盘又是一个枯燥的课程,每天须背口诀,不停地练习拔弄算盘珠子,练习时还要掌握心算术。细想起来,很可能就是现在的珠心算课程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收获总是倾慕勤奋者。经过一段时间的算术学习。父亲的算盘珠打得飞快,加、减、乘、除法样样精通,在三爹的学业考核中,父亲拿了个优加。为此,三爹还将家里的日常柴米油盐账交由父亲打理,父亲也就顺理成章成了三爹的助手。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那年,三爹不慎染上风寒,长期高烧不退,得了一种怪病,好几个郎中都没能治好三爹的病。三爹因此不治身亡。从此,父亲离开了三爹的家,以后也再沒有读过书。
正是这段时间不长的借读生活,父亲成长了许多,成了一个知书达理、能说会算的乡下人。如果按当时的学业评定,父亲也算得上是初小文化水平的人。
后来,父亲时常提起这段经历,特怀念三爹对自己的教育之思。常把三爹说成是家里的恩人,是自己的再生父母。每到清明,父亲还到三爹坟前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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