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西瓜（小小说）

.

丁叔接到在城里打工的女儿的电话，说这几天要带男朋友拜见老丈人。丁叔心说，来就来吧，又不是皇上微服私访，难道还需要我们隆重地准备一番吗？再说，咱家就这个光景，也用不着炫富，粗茶便饭是有的。

“我们就把家里打扫打扫干净吧！”一大早，他与老伴把家里那些隔年的蜘蛛网也掸了，顺便也将门口打扫一下。正扫着，忽然看见许多人急急忙忙往村外跑。

“梁婶，跑这么急干啥？村外有金元宝可以捡？”

“金元宝没有，有大西瓜可以捡。”

“啊，谁丢的？”

“是一辆装满西瓜的大卡车翻了，路上和路边全是西瓜。全村的人都去捡了呢！”梁婶说着，生怕捡不到西瓜似的，很快地跑了。

“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不是呀！”说话的是赵老师。他是退休的民办教师。“西瓜都滚到田里去了。听说，驾驶员受了伤，送去医院了。你不捡白不捡。你不捡，将来还不都是烂在田里了。”

“可我总觉得不太好。是不是违法的呀？”丁叔还有点忐忑不安。

“芝麻大的事情，违啥法？再说了，全村人都在捡，上百号人呢！法不责众嘛！”赵老师说。

丁叔想，赵老师是有知识的人，他都这么说，那捡几个西瓜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了。再说了，女儿女婿要来，捡几个西瓜招待一下，也算是一举两得啊。

丁叔赶到出事地点，见到很多人正在“捡”。丁叔的村子是山区，山多田地少，村里少量的田地都用来种蔬菜，西瓜在这里很是稀罕。有些乡民甚至拿来了编织袋什么的，装上四五个，吭哧吭哧地往家里背。有的用拳头把西瓜砸开了，直接蹲在路边啃。

警察也来了，有的在帮忙往车上捡，有的在大声阻止哄抢。丁叔还在踌躇，见梁婶两手各抱着一只大西瓜，大摇大摆地从从警察面前走过。她人本就胖，胸前鼓起，让人怀疑衣服里还藏着西瓜。赵老师说：“丁叔，还犹豫啥？等下被捡完了，你空手回去。你人已经来过了，警察早就见着你的面孔了，你没吃羊肉也惹上骚味了。”

丁叔想想也是。可路上路边圆滚滚的西瓜早就被捡完了，剩下一些开膛破肚的，血红的瓤被踩得满地流。丁叔只得下到田里。他也不敢贪心，就抱了两只沾满泥巴的西瓜回家了。

尽管丁叔只抱了两只回来，可心里还是提心吊胆的，老是怕警察找上门来。

怕警察，派出所的张警官还真的上门来了。“丁叔，我们在一家一家地动员，所有抢来的西瓜都必须马上送到村里集中的地点，以便归还。”张警官说。

丁叔说：“我没拿。”

警察说：“你看，报纸上都登出来了，你还不承认。”丁叔从张警官手里接过一张报纸，报纸上一幅插图，正是梁婶抱着西瓜回家的镜头。照片边上，是一位空手站着的老汉的背影。

丁叔说：“这背影也不能证明就是我呀。”

张警官说：“您老看看这肩膀上打着补丁的衣服。这年头这么穿的人还真不多。”

丁叔还是不肯认账：“那也不能证明我拿了西瓜呀。”

其实他心里说，我得看看梁婶、赵老师他们有没有把西瓜送回去。特别是赵老师，他是懂法的人。

西瓜放在家里，丁叔心里也不太踏实，一是怕西瓜放久了烂了，二是怕警察再上门来。他给女儿打电话。女儿说：“老爸，没事，西瓜不用送回去，你吃吧！”

女儿是大学生，也是懂法的。女儿的话等于给老爸吃了颗定心丸。可丁叔哪里舍得吃。他每天打电话，问女儿女婿啥时候回来。女儿说：“本来早就来了。出了点事，给耽搁了。”

丁叔皱皱眉：“啥事情比见老丈人还重要？”

终于，女儿带着男朋友来了。丁叔喜滋滋地把大西瓜端出来。一刀切下去，西瓜汁没有流出来，西瓜瓤像挤干水的海绵。女婿安慰说：“老爸别难过，下回我再运西瓜路过的时候，给你老送几个来。”女儿说：“上次他运西瓜路过这里，车翻了。还住了好几天的医院。哈哈，一车西瓜都没有了。”

丁叔顿时尴尬了：“原来我是抢了女婿的西瓜在招待女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