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赞美
我们今天去讨论这道辩题,不是去质疑任何一个孩子说出这句话的真诚;我们不是要剥夺任何一个孩子用任何喜欢的方式去赞美他妈妈的权利;也不是要剥夺任何一个妈妈期待一种赞美的那种期待。
我们为什么要讨论这道辩题,小黑说因为我们的赞美说的太少了,恰恰错了,我们今天这道题,是因为妈妈是超人这句话,我们听的太多了;是因为它是一档全国热播的综艺节目;它是许许多多育儿公众号的常见标题;它是为母则刚这句话的现代说法;因为它形成了这样一种社会认知,我们今天才要评价这句话。我们不是要评价多乐说出这句话的诚意,不是要评价首尔姐你的期待,我们今天在讨论妈妈是超人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们每一个女孩原来各个不同,有的人很能干,有的人呢生活不能自理,有的人怕鬼又怕黑,可是妈妈是超人,突然之间,在我们成为妈妈的那一个瞬间,我们全都成为了超人。这句话不是在赞美任何人,它是在强调和神话母爱的本能。而你去强调一个身份的本能,就是在漠视所有个体的付出和牺牲,就是在用一套标准去要求所有人。每个人有爱自己的孩子的方式,可是今天妈妈是超人这句话早就已经不是一个比喻了,是像我这样,真实的生活在妈妈是超人的这个社会的语境之中,而被期待去做妈妈的人,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特别现实的问题。育儿专家们已经总结出了一套养育孩子的最佳方法,我都不用说公公婆婆的那些冷言冷语,三姑六婆的指指点点,大家去看看现在新手妈妈群里的那些满篇的焦虑,新手妈妈之间自己的竞争,顺产的就可以鄙视剖腹产的,满篇的焦虑里,我的孩子只要有任何一个环节好像没有跟上育儿专家的预言,我就觉得,我有什么地方还做得不够好,我有什么潜能还没有被开发,这是妈妈是超人这句话给我们的压力,你问我为什么恐婚恐育,还用问吗?是因为我周围所有人都已经让我看到了一个超人的标准树立在那里,我无法企及,但又无法逃避。
如果妈妈是超人,真的是一句赞美,赞美应该是可以拒绝的,然后我们还允许妈妈回头做一个普通人,但现实是,有一个节目叫《妈妈是超人》那里面做的不够好的妈妈,比如说伊能静,大家不是说,原来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妈妈,大家是全网群嘲,质疑她做妈妈的能力,觉得她是不合格的妈妈。
超人这个词问题在哪里?超人是一种先天的能力,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女孩是在一夜之间就变成超人妈妈的,在养育孩子这个问题上,我们总觉得妈妈你行你上,其实是妈妈不得不上,爸爸去哪儿了,所以她才不得不行。当爸爸,你稍微努力一点,你多试试,你也可以的,可是你说了,妈妈是超人,这就是不愿帮忙的爸爸在甩锅,然后甩锅之后,妈妈们作为超人的妈妈们,他们活成了什么人,就没有人再关心了,这就好像在超级英雄的电影里,我们总是有问题出现的时候,才期待超级英雄的出现,而当问题解决的时候,电影结束了。
当我有了孩子的那一天,我成为超人妈妈的那一天,一个妈妈,她的需求,她的偏好,她的恐惧,她的人生理想,就被大家忘记了。所有的一切都要为我的孩子让步,我的一个闺蜜怀孕的时候,她孕吐,她晚上睡不着觉,她工作压力还很大,然后身边所有的人,都跟她说的是,你千万不能心情不好,不然宝宝会感受到,我是人啊,可是你是超人妈妈,别人的妈妈都能做到,你为什么做不到。所以,为什么妈妈要做超人,为什么爸爸只是人,我们不明白吗?为什么今天一个女生去找工作,要向老板隐约的承诺,我最近不打算结婚,也不打算养小孩,而一个男性结婚是他的加分项;为什么结婚生子会对男性的收入有正向的影响,可以会使一个女性的收入普遍降低百分二十,我们不明白吗?我们国家是很多年以前就提出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我们解放了女性的生产力,我们没有了家庭主妇的传统,可是我们没有改变家务活属于女人这样的观念,它的结局就是一个职业女性在今天的中国要承担内外的双重压力,她们为什么要变成超人,因为社会赋予了她们超乎男性的压力,她们要以超乎常人的意志力去承担。
如果你说所有的学生都是超人,那证明应试教育给人的压力太残酷太大了;如果一个社会里,所有的残疾人都不得不当超人,证明这个社会给他们的帮扶和关注还不够。一个文明的社会,是要解决苦难,而不是制造出更多的超人。今天,我们说医患矛盾,为什么?是因为医生的工作时间太长,他们要照顾的病人太多,他们的压力太大,在这个时候要解决问题,应该靠的是解决制度和方法,而不是要求医生们全部变成超人,你也不应该要求所有的老师,全部变成蜡烛,所有的科学家必须安贫乐道,凭什么?而我们要改变这种现实,要从改变话语开始,我接收了我的一句话是赞美,就是接收这种话语所描述的世界是好的。
我小的时候,我爸爸常年在外面工作,我妈妈一个人带我,我小时候觉得我爸爸和妈妈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我爸爸特别的好,我妈总是很凶,很着急,又逼我学习,后来我有一天慢慢想到,她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因为所有的压力都在她身上,所有的责任她都承担着,而她所有的情绪都必须压抑着。心理学家总结中国的问题家庭,就是一个焦虑的妈妈,一个妈宝或者辛苦的孩子,以及一个缺席的父亲。是的,我今天回想起我妈妈她为我做出的所有的牺牲,就像首尔姐回想起她妈妈的牺牲,我们觉得感动,可是呢,我一直在想,我妈妈牺牲了她自己人生的更好的可能,是为了成就我,然后我长大了,考上了好的大学,找到了好的工作,突然我来到这个年纪,这个社会也要要求我,牺牲掉我人生更好的可能去成就我的孩子,我们家一代一代的成就着,到底成就过谁呢?是不是要生了一个男孩才能打破这套循环呢。是,我们感动,我感恩,可是今天讨论这个问题,是为了问我们今天想做什么样的妈妈,如果,如果,我将来有一个孩子,我就想告诉他,我自己是作为别人家的孩子长大的,我知道这有多辛苦,你将来长大,我不想你做别人家的额孩子,恰恰相反,无论这个社会怎么要求你,怎么嘲笑你,幼稚跟天真,我都希望你可以不要去做别人,你就做你自己,那么同样的,你可不可以允许我,也做我自己呢,我们就做自己,不要做别人家的孩子和别人家的妈妈,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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