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一只小妖怪

如果你是一只小妖怪

      山里住着一群妖怪，其中有一个，名叫小怪。小怪的父母在小怪很小的时候便出山了，小怪一直由老怪抚养。它整天都很快乐，虽然它在整群妖怪中不起眼，但它依旧很快乐。在泉水中与小鱼儿嬉戏，恶狠狠地追着叮咬它的蜜蜂。它调皮得让老怪总是很无奈，有时候老怪恨不得拿根棒子打死它，心里却万分舍不得。

      山里的时间过的很快，父母从山的另一边赶来接小怪，说要带它去另一个更好的山。小怪拉着老怪问:“山的那一边好玩吗？”“好玩，有很多你从来没见过的东西”“有好吃的吗？”“有，那里的肉更加鲜美”，小怪侧了侧脑袋，皱起了眉问老怪，“那么好玩的地方，你怎么不去呢？”老怪摇了摇头说，“我太老了，走不动了”。小怪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胡说，你今早打我的时候还干劲十足呢！”结果又是一个爆栗在小怪头上绽开，老怪怒吼到“你TMD 就只记得这个！”

      最终，小怪跟父母到了山的另一边。像老怪所说的，的确有很多新奇的东西。这个蜜蜂的屁股会发光，水里的鱼有好多颜色，连剥开草的叶茎，居然都能喷出乳白的奶浆呢。小怪左望望右看看，心里想，回去一定要告诉老怪这个土包子，他一定没有见过。

      第二天，小怪背着父母给它买的新书包，被父母送去一个叫学院的地方。它常年没有见过父母，也不好意思多问，反正大概就是提升捕猎技能的训练场地。小怪很安心，它以前抓蜜蜂一抓一个准，肯定难不倒它。

      到了班上，小怪发现所以同学都穿戴非常整齐。小怪挠了挠脑袋，它们穿成这样抓蜜蜂的时候不会把裤裆崩坏了吗？正想着，老师让它上台做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小怪，来自山的另一边，请大家多多指教。”小怪说完嘘了口气，还好顺利完成。正要走下台，老师急忙喊住它，“小怪，你头上这角是怎么回事，捕猎的时候很容易暴露自己。”

      小怪摸了摸自己的角，反倒是很疑惑。这角一点都不碍事，以前在角上插几朵花，还可以招来蜜蜂。村里其他怪物还夸它角坚硬漂亮呢！想到这里，一种骄傲感油然而生。“老师，不会的，它很有用。”

      老师摇了摇头，“不行小怪，我们必须把角摘掉，你别怕，一点都不疼。”

      老师说的对，摘角一点都不疼。打了麻药之后，只感觉头上渗出了血丝。可小怪心里却难受得要命。这角，不对，那角陪伴它好些年了，而且它现在没有了角，以后回村子里，肯定会被其他怪物笑话的。尤其是老怪，那不得笑掉大牙啊！老怪，老怪，想起老怪，小怪一下子眼泪忍不住就溢出来了。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双手怎么抹都停不下来。一定是太害怕被他们笑话了，一定是这样，小怪心里想着。

      回到家里，父母已经做好饭菜等着小怪。它摸着自己原来有角的地方，有些吞吞吐吐，身子微微扭动。“我……我的角……没有了”，支吾了半天也就吐出这几个字。妈妈一边把筷子递给它，一边说，“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看着父母熟悉又陌生的脸，小怪心里准备的一肚子话，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它好想现在让老怪抽它一顿，这是不是有点犯贱啊？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小怪努力地适应着这里的生活，即使很奇怪，它也不多问，努力改变着自己。它的功课越做越好，老师和同学也开始亲近它，父母嘴角时常勾起的弧度也泄露对它的满意。而小怪也下定决心要在这里好好表现，混好了才能回去跟老怪大大显摆一番。小怪总想着回去，回去，却从没有假设过万一回不去呢？它更料想不到，它辛辛苦苦一砖一瓦搭建的高大形象却在一夕之间永不复存。

        那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1下午，学院举行传统比赛抓蜜蜂。小怪非常欢喜，这实在是它的强项。在以前就算闭着眼睛，就算只用两只脚趾，它也能抓一竹笼子呢！

      果不其然，小怪以绝对优势摘得冠军。在接受奖状后，小怪催促老师快点把蜜蜂放了，不然它们准憋坏。老师温柔地摸了摸小怪的头，“这蜜蜂我们不打算放了，做成标本放在生物室里。”

      小怪仰起头，“那它们还能整天飞啊飞，看见我就想叮吗？”

    “当然不能，做成标本它们就死了呀！”

    瞬间小怪的脸变得苍白，脑子里一片空白。它不知道死是什么概念，只知道是永远再见不到面。凭着本能，它果断的说:“不可以，你们不可以这样做。”

    老师怕小怪惹些事端，跟其他老师抬起竹筐往教室跑。小怪无论怎样揪老师的衣摆或大喊，老师也无动于衷仍然我行我素。情急之下，小怪一口咬住老师的手，老师吃痛缩手的瞬间，小怪放出了所有蜜蜂。只一口咬得很用力，小怪以前全力矫正的一口好牙在老师手上留下一排整齐的痕迹。老师暴怒:“小怪，你死定了！！！”

    意料之中，小怪写了检讨，请了家长。在老师一顿狂斥后被父母带回了家。爸爸把小怪拉进卧室，甩在床上，站在床边就是一顿乱骂。骂了很久实在找不到词就停下来了。屋子里静些才听到小怪一个人在喃喃:“要是那些叮我的家伙知道它们的亲人过的不好，一定会很难过的，要是知道是我把它们都抓起来，非叮死我不可。”妈妈一巴掌甩在爸爸头上，“叫你小声点，把小怪都骂傻了。”小怪眼角挤出了泪，刚想张嘴嚎啕，眼泪却怎么也流不出。心里依然非常难受，死老怪，臭老怪，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之后，小怪依然按时到学院上课。只是老师总是无缘无故刁难它。同学们看它的眼神也变得奇怪，甚至不愿意跟它一起玩。它总是一个人上学放学，一个人自言自语。它明明难受的要命，却不跟父母提起。

      它经常一个人抱着被子，心里难过却又流不出泪。盯着天花板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晚，洗漱完又去上学。

      在一次老师轻蔑一笑说:“不知是哪个山里来的野娃娃。”小怪收拾了书包，下定决心回到山里。它以前想回山的路它又不认得，人烟稀少的路上不晓得有多少难以预料的危险，况且就这样回去，老怪会怎么看它？

        但是现在，它一点都不在乎这些。这里的空气太过稀薄，无论小怪怎样用力呼吸，都好像要死去一般，它实在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怀着回家的信念，小怪一个人跌跌撞撞，迷迷糊糊绕错了几次弯，身上挂了无数彩。不过没什么，因为它已经到了老怪的家门口了。拨开前面的草丛，小怪正准备进门，却听见父母的声音，“要是小怪回到这里，请告诉我们一声。”他们是坐飞船来的吗？居然比自己还快。小怪脸上浮现几分恼人的神色。

      “小怪一回来，我就把它送回你们身边！”小怪难以置信地吸了一口气，可这又确确实实是老怪的声音。他难道一点都不想小怪吗？没有小怪，他的日子果真就清闲了吗？难道他们一起打架吵闹的日子一点都不快乐吗？想到这里，小怪眼角溢出大把眼泪，像知道是最后一次一样，泪珠都争先恐后往外冒。小怪拿手抹了抹眼泪，疼得差点嗷嗷叫。哇靠，这眼泪真是咸的，真的很咸！   

      小怪撇了撇嘴角，绝望地转过身，刚抬脚却不晓得往哪个方向走。它回山里的时候被荆棘林挂破了脚，在草坪上听见毛骨悚然的狼叫，甚至走错路从山上滚下来时划伤手臂，它都觉得可以忍受。至少它知道它知道它该去什么地方，至少每走一步，前方都闪烁着光亮。可现在呢，什么也没有了，什么都丢了。想着想着，小怪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第二天，是老怪发现的小怪。在离家不远的树林，小怪半躺在一个土坑里。它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嘴唇翻着白是，腰以下被土结结实实地盖住。腰上乱七八糟系了很多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延伸到几棵树腰上，牢实地打了死结。

      老怪凑近些，发现小怪身旁有张纸，，应是怕被风吹掉，上面还压着一块石头。老怪捡起来看，眼泪吧嗒吧嗒直掉。上面这样写着:

      亲爱的老怪，看到我这样你千万别害怕，是我自己把自己给埋了。腰上的绳子也是我自己系的，我想你那么老了，应该老得解不开了。那就不要解开好吗？我一点都不想回去。我本来想一把火把自己烧了，烧成那种暗白的灰，然后和土壤搅拌在一起，这样就算你变成七仙女都没办法把我带回去。可是我一个人没办法做到这些事。坑我已经挖了一半了，你就顺手帮我把另一半埋了吧！ 

      老怪把纸小心翼翼折好，放到衣兜里。想把小怪从坑里抱出来，还没做完整个动作，小怪手里跌落出一个纸条。老怪轻轻放下小怪，捏起那张揉得有些发皱的纸条，一打开，看到又是熟悉的字。这次，老怪却忍不住大哭起来。

        上面写着:

  老怪你骗我，山的另一边一点也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