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一练 岛上生活
太阳划破海平面,把光送进我居住的岩洞,花豹会先我一步窜出去,向右,匿迹于密林,我则悠哉哉,打秋千床一跃飘落而下,取了自编的紫藤萝长袍来。
我素爱晨曦之光,今天当然也不例外,来武子岛五年了,每一个清晨都是翩然起武的最佳时刻。从岩洞出来,往左,步向那一片沙滩,因为是盛夏,藤编扒地拖直接蹬开,一双脚踩进绵软细沙里头去,凉爽透心。无数台高空摄像机在这个岛屿上方悬浮,我知道,镜头前,人头簇拥,看海岛日升,滕君平太极剑舞,倾慕者,娱乐者,更有打着赌我什么时候能破剑宗第二十式。
无聊。
总有人对别人的事情感兴趣。好像他们能决定别人的命运。
如果不是第二十式的转关总是难以顺利过渡,我倒也不见得会来武子岛,谁曾想一住就是五年,竟然日久生情,折返之路似乎没有必要了,连这第二十式转关的紧要处似乎也无足轻重了。
“噗——”一套拳毕,汗腺蒸腾,洒落沙地脚下湿润,花豹恰好归来,今早的猎物是一只白兔,它吐出一口气,兔子丢掷下来。该生火了,岩洞口上的菜园子拔一颗白菜,烧一锅兔子白菜汤,倒也不错。
花豹没闲着,一个箭步穿回密林,它定然是去找花蟒了。要说来武子岛的初衷是学师爷潜心练习,一招得道,这道是在我们这圈子里青云直上,挤破万千师兄弟的重围,层层越级,跳到那金字塔尖去,成为新一代武学大师,受全世界敬仰,像师爷周游列国,不比孔老先生,游走的不过是中原,且困顿交饿,师爷走的是如今的世界,新加坡,马来西亚,巴西,美国,英国,日本,埃塞俄比亚……所到处,不分国界,爱慕者云集,武馆开到全世界是其次,得各国粉丝倾慕,传承武学,继往开来,想到这我的心就像八爪鱼四处张开来。但师爷早先也曾经历坎坷,诸多抗阻,他转关的一个重要节点就是去了趟山里,一呆十年,而后传武之路一帆风顺,人生开挂。于是我来了。
我烧汤这会儿,想必花豹和花蟒已经满丛林奔跑,一个在林间路面,一个于树梢缠绕飞跃,这是它俩最爱的追逐游戏,但看谁快,理论上豹子当然快出许多,但实践出真知,它俩比赛的结果常常是输赢对半,因此这游戏,总也没完。烧汤的炉子是用岛上特别的泥土烘制而成,用它炖出来的汤底那叫一个鲜亮,这是我一天的食物,早午两餐,摄入身体所需最少食物,午后不食,一为保持形体,其次运化食物本身也是一种损耗,所耗身体能量,不若练拳,或以静坐食气补气。
让我发生转变的恰恰是我这一极端追求本身,严苛的夜以继日里,某一日我醒来,见着岩洞上方,满是金亮的光芒,数以万亿次声响传入我的耳朵,这座岛,不止于这座岛,这岛屿在说话,围绕四周海洋在说话,丛林在说话,沙滩在说话,花豹是第一个出现在我视线的动物,我分辨出它的声音,低沉,充满诱惑,又冷静,“我看到它的眼睛”,明确它说的话,“我们前世是情人,今生可以成为朋友。”然后整个岛屿,鱼虾鹿雀,虫虎羊蛇蚁……它们每一个说的话都进入我的耳帘。
整个世界好安静。
我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追求那个世人仰慕的光环,但太极剑在我的手下从未停止舞动。二十式的转关,忽然消失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现在的每一天当我舞动剑花,畅流而下,就没有发现过居然有关需要转。
就好像从前我知道人们竞相报道追踪当代武痴在武子岛的转关热点时,端着架子,高傲与冷清相继上场,我既不屑,又暗自里得意,看着吧,待滕君平功成之日,世人刮目。如今呢,那摄像依然在转,他们想必奇怪,一头豹子有一个人为何能相安无事。
夕阳西沉,岛上的动植物渐渐沉入梦乡,我和它们一样,岩洞里,除了花豹,我,还有袋鼠,蚯蚓,云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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