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抗美援朝经历
口述 秦家儒
1949年8月兰州战役胜利的前一天,在坚守阵地抗击马家军357师最后一次大规模冲锋时,我被敌人一颗炮弹片击中臀部,当场昏倒。
我被抬下阵地后,在兰州以南相距约十里的瓦岗镇,临时医疗救治。瓦岗镇有一个小煤矿,镇上只有一道小街。
11师二团1700多人,仅剩下35个人,而且每一个人都是多处受伤。
在战地医院病房,政委蹲在地上流泪,团长搂着一个受伤的同志,哭着说“咱们二团,就剩这35个种子了”。
在接受治疗期间,认识了安阳西边林县的一个部队的战士名叫白金。闲谈中了解到,在战斗最残酷的时候,由于阵地封锁,作为通讯班班长的他竟然用枪自残,打伤脚面才得以从阵地上撤下来。
在一个屋子治疗的战友们都认为他不地道,从此以后没有人再理会他,他就成了个独鸟。后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当时伤员养伤都是躺着地铺。由刘原红负责几个房间的治疗。
闲扯中了解到,他是河南南阳的,大家都是河南老乡,自然就多了一份亲切感。
后来经他介绍,认识了战地医院的一个指导员姓李,商丘人。
在瓦岗镇接受治疗二十多天。我的伤快治好的时候,刘原红专门找到我,问我是想回部队还是想在这个医院。
我就问怎么回事?
刘原红说医院现在缺人手,医院想从这些伤员中挑选一些人留下来。如果不愿意,这事就算了。如果同意在这里的话,他就跟李指导员汇报。让李指导员给医院的政委程国文请求,再办相关手续。
我接受治疗的战地医院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野战军28路军第2分院,原为延安的中央医院,政委是程国文,院长是侯炳。
两三天以后,刘原红回话说,事情已经说妥了。这样,我和几个伤愈的战友就留在了医院。
中间又停了一两天,部队来接兵。二团的三十一个人回到了老部队。来接兵的人是排长张喜旧。
我们拥抱送别。我和二团的另外三个人,与其他部队的十多个人就留在了医院。
我的任务有三个。一是为伙房拉水。每天拉着骡车到黄河边拉水。上午一趟,下午一趟。二是采买。拉完水以后,就负责到小镇上购买医院特别是伙房所用的柴米油盐等所需要的东西。二是医院保卫。因为是从作战部队下来的,晚上还需要站岗放哨、执勤盘查等工作。
在瓦岗镇居住一两个月以后,伤员归队的差不多了,医院就搬迁到了兰州市。居住在兰州市号称“小西湖”的原马家军的营房。
1950年秋天,医院再次搬迁到武威门(今甘肃省武威市)云界即今天的凉州。凉州东面与内蒙古自治区接壤,西边是裕固县,南边是天祝县和古浪县,北边是永昌县和民勤县。
1951年夏天,医院随着部队到东北的黑龙江省。居住在黑龙江安达县城。
安达县共八道街,第28路军第二分院在第三道街驻扎。在安达县居住两年多时间。
朝鲜战争爆发以后,各个部队开始积极备战。我所在第28路军第二分院也开始筹资医疗物资、加强技术培训等,并且开始学习一些日常的朝鲜用语。
1952年的年底,为粉碎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和李承晚指挥的韩国国军在朝鲜东西海岸实施两栖登陆的企图,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着手反登陆作战准备。
1952年阴历腊月,第28路军第二分院奉命医院奉命随着作战部队开赴朝鲜。
一九五二年大年三十,部队搭汽车行走,跨过鸭绿江,开赴朝鲜境内。
一九五三年大年初一,部队到达朝鲜的西川(音),距鸭绿江边界大约一二百里地。
当时的朝鲜战场有东、中、西三条战线。第28军第二分院随着部队在中线,驻扎在西川一条狭窄的山沟里。中间是一条弯曲的盘山公路。
医院的病房就开凿在两边的悬崖下边或比较大的树下,主要是防空性质的单兵掩体。这些掩体一是为了防空,二是及时抢救重伤员。除了少数是开凿的小洞以外,几乎全部是用荒石垒,水泥坐的。檐高也只有一米多一点高,低着头才能进去。
一处只能倾斜着勉强躺下一两个伤员,最大的也只能容纳三个人。
医院的主要任务就是抢救从前线运下来的重伤员,然后再运送到国内医治。也就是战地医院兼伤员中转医院。
美国和李承晚(音)的飞机每天都要对阵地和医院等战略目标进行轰炸。一天最少轰炸两三次,最多的一天能轰炸六七次。
在附近的山头上,我军虽然安排有瞭望哨,并设立有高射防空部队,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 我军的防空力量还稍微有些薄弱,全凭顽强的意志来抗击美帝国主义的飞机大炮。
当时美国的空军力量在世界上是最强大的。美军一个轰炸战斗机群一般都是九架战斗机。一架侦察机,五架战斗机,一架大型运输机,两架轰炸机。
美军飞机在每次轰炸前,都是先由侦察机飞行侦察,紧接着就派出运输机在轰炸目标附近到处扔吸铁石,进行地面电磁干扰,让我军地面部队听不到任何信号。接着就战斗机护卫,由轰炸机进行地面轰炸。
而我军的观察哨看到敌机来袭时,立即通知地面各有关部队,在组织伤员进入掩体防空的同时,组织高射防空部队进行有效防御。
敌机来了,就躲在防空洞里。敌机飞走以后,部队就开始组织人力四下撒开,到各个地方山上、沟里寻找吸铁石。
由于我军在防空上采取人海战术,瞭望哨、观察哨到处都有,每次轰炸,大多数情况下伤亡情况不太严重。
但是,也有特殊情况。有一次美国飞机在低空飞行,直到飞机到头顶上才发现,医院地面上的人员没有能够及时进入掩体,我军伤亡惨重,有五十多人死亡,三十多人受到不同程度的伤情。
我军伤亡的人员牺牲在道路上,再加上几个几搂粗的弹坑,道路一度被堵,交通阻塞,车辆无法通行。
程国文政委组织人员抬担架运送牺牲的战友,平整道路,恢复交通。
平整过被炸的道路,大家坐在地上都累的筋疲力尽。
侯炳院长组织医护人员抢救伤员。
但是,当时的医疗条件差,医疗设备太缺乏,医疗技术也有限。医疗人员仅能用刀、斧、锯截肢,或者开膛医治。连部队中见多识广的医生们都是一边流泪一做手术。
不少战友因为流血过多,就被抬下了手术台。当时的情况真是惨不忍睹。
对从前线运送的伤员,医院的医护人员有时需要加班加点做手术,甚至有时候要做到半夜一两点钟。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抢救完伤员, 有一些人因体力透支,做完手术就瘫坐到了地上。
可是,部队物资特别是能吃的食品除了水果罐头没有其它东西,大家只能分一两瓶罐头充饥。
由于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准备充足,当年(1953年)4月,“联合国军”被迫放弃进行军事冒险计划,同朝中方面恢复中断半年之久的停战谈判。
但是,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和李承晚为首的韩国当局在战场上一点也不老实。一边谈判,一边在战场上大打出手。敌我双方在战场上一直处在打打停停,停停打打的状态。
当时的朝鲜战场战争打的太残酷,许多山头都因为敌机轰炸而被削平,粮食、蔬菜等根本无法正常生产。部队医院的物资供应都是由国内运送,正常情况是一天运送一次,如果道路被炸只能是两三天运送一次。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老百姓都分了田地,当家作主人,所有的志愿军战士都是精神抖擞,不怕流血牺牲。每次供给车辆来送物资时,不用首长交待,大家都会主动上前搬运物资,工作和劳动的积极性很高。
为了迫使“联合国军”方面作出妥协。从1953年5月中旬开始,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展开了夏季反击战役。先后对“联合国军”进行了三次不同规模的进攻。经第一、第二次进攻作战之后,在停战协定即将签署之际,韩国当局声称要“单独干”、“北进”,中朝人民军队为实现有效的停战和停战后处于更有利地位,决定给韩国军队以打击,于7月中旬发起了以金城战役为主的第三次进攻作战。
金城战役中我军的胜利,迫使“联合国军”方面向朝中方面作出实施停战协定的保证,有力地促进了停战的实现。
1954年腊月,我随着所在的第28路军第二分院奉命乘汽车返回到国内。
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维护了亚洲和世界和平,巩固了中国新生的人民政权,打破了美帝国主义不可战胜的神话,顶住了美国侵略扩张的势头,使中国的国际威望空前提高,极大地增强了中国人民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为国内经济建设和社会改革赢得了相对稳定的和平环境。
2018年4月6---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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