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困倦是很困倦的，就是睡不着。好像害怕睡着了会错过什么，不睡又不想直视什么。

难过是很难过的，却不知道难过什么，想要不难过却生怕不难过会损失什么。

到底会损失什么却也说不清。

我是凤城的一个人，一个男人，弱小的人。

一个抵抗不了死亡的人，一个改变不了自己的人。

我躺在床上，时而侧着身，时而又长长的叹气。

我有一双忧郁的眼睛，这忧郁不是我的。

我眼睛瞎了。

我看不见一切，也希望一切看不见我。

我感受着外面的阴沉，就好像我脸上的阴沉一样。

当我死的那一刻，我不希望有人为我哭泣，也不在乎有人会欢笑，有人会可怜。

今夜就是我的死期。

我没有想过好多种死法，我是不想活了，可也不知道怎么死。

我现在只希望那个当初刺瞎我眼睛的人杀了我。

我曾经愤怒过，挣扎过，最后放弃过。

放弃的不仅仅是报仇，放弃了我自己。

刺瞎我的是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美丽的女人都是这么，对人的生命毫不怜惜。

我曾经无数次想过要和她同归于尽，在幻想中同归于尽。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我不会武功，谁也杀不了。

我带着无比的恨意恨着她，直到有另一个人出现，我不再恨她。

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她是刺瞎我眼睛那个人的姐姐，我知道她叫翩翩。

她温柔，善良，她救了我，让我活下来。

却让我也无比忧郁的活下来。

我终于是要死去的，就在今夜死去。

如果今夜没有人杀我，我就爬出去，我摔下去，摔下悬崖。

我希望。死亡来解脱我。

忽然我听见脚步声，我的耳朵并没有变得很灵敏，却只能用这一种方式感受世界了。

我听过这种脚步声，它很轻很轻，好像是带着歉意，款款走来。

我想踩着这个步子的人，一定很漂亮很温柔。

“祝公子，饭好啦”如果不是有人告诉我，我都已经忘记了我以前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真是讽刺。

我没有跟她说话，我伸出颤颤巍巍的双手，接住了碗。

我觉得我是下贱的吃了一口，却比我从前逍遥的时候更好吃。

我闻到一股温暖的味道。

忽然想哭。

我在最痛苦的时候感到一丝丝幸福的时候，总是想哭。

“怎么哭啦？”她抚摸我的额头。

我好像忽然不恨她的妹妹了。

我问她:“我不记得我的样子了。以前他们都说我好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现在我瞎了，我问问你，我以前是不是长得好看？”

翩翩楞个一下，我看不清她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回答我的问题，只听到她的声音充满希望。

“好看呀，你长得很好。”

翩翩接着说:“你不要自暴自弃了，是圆圆不好，等我师父回来了我会求他医好你的，我师父不仅武功天下无双，而且医术也是一绝”

我知道她是在骗我，还是忍不住问:“尊师是谁？”

我听到她恭敬而又高兴的说:“缥缈仙子陆瑶就是师父啦”

我听了一阵诧异，听闻天下，没有什么人比此人更神秘了，江湖上只要能跟缥缈峰扯上一点关系，无不让人恭敬无比。

我好像又有了希望。

我能感受到她看着我激动的样子笑了。

我曾经用钱赢得了很多女人，却是第一次觉得一个女人珍贵。

她走后，我带着希望又睡着了。

我被这个叫圆圆的女人刺瞎的那天正在跟我大哥和三妹走镖。

我们龙云镖局的名号凤城的人都听过。

能够有此名号并不是因为我，却也离不开我。原因在于我的调配安排。武功我是不会，全赖大哥和三妹。

他们的武功之高在我遇上圆圆之前是第一的。

那天之前，我还不知道我们那天真正送的货不是凤城一个达官贵人的几百万银两，而是一个玉佩。

圆圆就想要这个玉佩，而且她知道这个玉佩是我们今天押送。

她为何会知道？

又为何因为一个玉佩就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还刺瞎了我的眼睛。

她蛮狠无理，上来就打伤一阵趟子手。让我大哥把玉佩交出来，大哥自然矢口否认，结果不到三招就被砍断了左手。我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剑，如此狠的人。

如此蛮横心肠歹毒却又如此漂亮的女人。

三妹跟她拼命，也被她打伤。又是那么快的剑，我看不清如何使出如何落下。

可是大哥和三妹就是不交。

“我们一身的本领全靠这位恩师相助，就是死也不会交!”

三妹嘴角的血留下来附和道，“对!”

圆圆气愤道:“他也算恩师，无耻小人!”

说完便一剑杀了大哥。

三妹哽咽道:“等一等!”

圆圆笑道:“我还以为你真不怕死!”

三妹道:“不，我只求你放过我二哥，他不会武功。”

我这时百感交集，只想同大哥三妹一起死去。

“我偏偏要杀他!”

她迅捷无论的一剑，却没有杀了我。

她的剑断了。

她吃了一惊，抓开我衣服，拿到了玉佩。

我不知道玉佩何时藏到我身上的。

那是一枚像白云颜色的玉，玉划破了剑尖，却完好无损。

我看到玉佩上面写了两个字，圆圆。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叫圆圆。

只见圆圆大吼起来，又是你。

她一剑杀了三妹。

我真搞不懂，为何她拿到了玉佩，反而更加歇斯底里。

就在她杀我的时候，翩翩来了。

翩翩救了我，却还是晚了。

她已经刺瞎了我的眼睛。

我恍惚间昏倒了。

等我再醒了的时候，我已经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