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二先生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他和蘧公孙自在文海楼初次相见,便一见如故。马二先生对文章、举业的论述和看法,使蘧公孙如梦初醒,深以为然,旋即两人结为性命之交。
因无赖差人无意中听到丫头双红说出了旧枕箱(蘧公孙为救王观察的善意之举)的由来,便以此事敲诈蘧公孙的好友马二先生,蘧公孙性命危在旦夕。
马二先生吓得面如土色,赶紧到酒店里大盘大碗请差人吃酒,商议此事。经过与差人的几番口舌,最后把自己辛辛苦苦选文挣的九十二两银子全都拿出来给了差人,把蘧公孙的枕箱买了回来,救了蘧公孙一家人的性命,免除了蘧公孙的后患。
蘧公孙非常感激,“大惊,忙取一把椅子放在中间,把马二先生捺了坐下,倒身拜了四拜。”称马二先生才是斯文骨肉朋友,有意气,有肝胆,是正人君子。还封了二两银子,备了些薰肉小菜,亲自到文海楼为马二先生送行。
马二先生为朋友仗义疏财,不图报答,以致于游西湖时囊中羞涩,看到那些山珍海味垂涎欲滴,也没钱买,只得吃面喝茶充饥。这种对朋友的仗义之举,令人敬佩。
令人纳闷的是蘧公孙既然对马二先生的仗义行为感激不尽,他明知道马二先生的窘迫处境,而自己家又比马二先生富有,为什么不还马二先生的九十二两银子呢?尽管两人是性命之交,骨肉朋友,尽管马二先生说是为朋友意气,不让他还,蘧公孙考虑到那九十二两银子是马二先生的全部家产,不还的话马二先生以后的生活将陷入拮据境地,也应该还给人家。
细品马二先生对蘧公孙述说赎回枕箱、不求回报的话,“而今幸得平安无事。就是我这一项银子,也是为朋友上一时意气,难道就要你还?但不得不告诉你一遍。明日叫人到我那里把箱子拿来,或是劈开了,或是竟烧化了,不可再留着惹事!”对马二先生又有了进一步的理解,对他的仗义行为有多了一份钦佩。他的这番作为,不是一般普通朋友的情谊,是兄长对弟弟的谆谆教诲,千般叮嘱,万般告诫,非如此方才放心。对于马二先生义兄般的深情厚谊,蘧公孙如果再还钱给马二先生,那简直是对马二先生的侮辱。
在自己食不果腹的困窘中,马二先生对朋友没有丝毫怨言,真不愧为肝胆相照的生死之交。人生得这样侠肝义胆的知己足矣。
马二先生不仅对朋友倾囊相助,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同样如此。他了解到衣衫褴褛单薄的匡超人勤学又敏捷,就想帮助匡超人成就宦途,于是慷慨无私资助匡超人回乡边侍奉父母边准备举业。他送给匡超人十两银子,又送棉袄和鞋子路上御寒,并再三叮嘱匡超人总以举业为主,显亲扬名,光宗耀祖。尽管匡超人受科举制度毒害至深,屡试不举,生活难以为继,但对毫不相干的穷小子倾囊相助,这正是马二先生的可钦可敬之处。
马二先生是科举制度的牺牲品,是封建社会读书人的典型代表,但他的古道热肠,为朋友两肋插刀,为陌生人无私相助的精神是现代人所缺乏的,值得我们学习的。
现代物质化的社会,人们的生活水平越来越高,但人们的精神生活却越来越空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淡薄,即使是朋友之间也是利益之交。有用了,大堆朋友围着转,没用了,举目四顾朋友在何方。越是有困难需要帮助了,越是唯恐避之不及,怕被连累,怕你张口借钱,对朋友尚且如此,对待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就更不用说了。
杜甫的《贫交行》诗曰: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君不见管鲍贫时交,此道今人弃如土。
古人管仲和鲍叔牙贫富不移的君子之交,却被今人弃之如粪土。像这种翻覆云雨的贿赂之交、势利之交、酒肉之交者,与马二先生的行侠仗义、助人为乐相比,不该自惭形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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