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了20年，为什么还要回来？

1.

天明是我的同事。高个，沉稳，不善言谈。

天明有过一段极短暂的婚姻，结婚不到一个月，言语不和，俩人吵起来。媳妇娘家人一掺和更乱了套，闹掰了。女方把陪嫁拉回家，离婚。不到半年，天明气还没顺过来呢，女方又另嫁他人。他说，那时年轻气盛，不藏锋芒，不懂避让，要不何止到今天这地步？

看得出，那段婚姻伤他太重。以至十年时间，他封闭了自己。

我开始给天明张罗着找媳妇。女方丽丽是侄女的同事，大龄，人高马大，但身体不是很好，比天明小8岁。我对女方说:天明有房有车，有娘无爹，娘给天明弟弟看孩子。结果红线牵成，俩人结婚了。

2.

"天明冒出了个爹？不可能吧？"快过年时，丽丽来我家玩，当丽丽对我说天明的爹回来了时，我不敢相信。"可天明对说他没有爹，我牵线前也找别人了解了，他确实只有娘和弟弟呀！"我额头汗珠都沁出来了，别让丽丽误认为我在骗她呀。

丽丽笑着说：“没事，姨。难怪你不知道。天明跟我说，他们早就以为他爹已经死了呢。现在他爹一回来，他也吃惊不小。”

原来，在天明上初二时，他的父亲就离家出走，原因不明。天明母亲问遍了婆家的每一位亲朋，都三缄其口，统一了口径似的，只说什么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天明上初，弟弟天亮上小学，两个大小伙子的吃穿用度指望母亲一人实在解决不了问题，于是，天明和弟弟两个只有放学后多帮母亲干农活，可日子还是举步维艰。母亲只好让天明到爷爷奶奶家借点儿钱度日，等以后天明他们慢慢还，但是，他们也是口径一致——没有。无奈，母亲又让天明到舅舅家借，舅舅念及与天明母亲一奶同胞，帮衬了他们。一位表舅也慷慨解囊，给予了他们不少帮助。

后来，天明师范毕业当了教师，弟弟上完高中后经商，他们的日子才渐渐好了起来。天明兄弟俩非常孝顺自己的母亲，因为在父亲离开了这20年的时间里，是母亲含辛茹苦，为他们撑起了一片天。就在天明他们认为苦尽甘来时，将要过年时，他那失踪了20年的父亲突然从天而降，而且这让人陌生的父亲消息相当灵通，在说事人陪伴下，直接去了天亮经商的城市，找到了天亮的家。

3.

“这20年，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我迫不及待地问。

丽丽说：“我们也不知道呀。任凭家里人怎么问，他都一言不发。天明火了，说如果不说清楚，就赶他出去。天明母亲觉得他既然回来了，还是收留下他。虽然他什么也没带回来，只带回来一身病，可毕竟快过年了，赶出去他能去哪儿？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母亲表现出了让孩子们意想不到的大度。

天明火了：“失踪了20年，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还有什么脸面再面对家里的人。对了，你从来也没有把我们当成家里人。”天明质问着父亲，又转向了母亲：“”妈，你忘记了这些年我们吃了多少苦了？当初家里需要他的时候，他一走了之，不明原因，是跟别人跑了还是犯罪坐牢了？犯罪坐牢的可能性小，因为真是那样，我们早就知道了。只有一个能解释通的原因就是跟别的女人跑了路。现在，一定人家嫌弃他没钱又有病，被人家赶出来了，我们凭什么收留他？在我们家的户口上，早没了他的名字，他，对这个家来说，就是个死人，他早死了！”

母亲又说：“这样吧，咱家老屋，不是没人住吗？收拾一下，让他住进去吧，权当咱家老屋找个人给看家，有人住着反倒比不住着强。要是不收留他，村里人会笑话我们的。以后呢，我们还是跟以往一样过日子就是了，咱们跟他，井水不犯河水。”

“我婆婆的意见，倒也不十分让人难为情。天明天亮也就同意了。所以，现在我们只偶尔过去一趟给他送些吃的用的，天明也不跟他说话。”丽丽长舒了一口气，又道：“难为了天明他们了，现在看着他这失踪了20年又回来了的父亲，心里是什么滋味呀。”

“是呀，20年大好的时光，不明不白，跟家人断绝了一切关系，现在老了，需要人侍候了，又回来了，这是什么人呢。有当初离家那份决绝，为何不在外面自行了断？”我愤愤不平。”

4.

前些日子，跟丽丽通电话，又问及了天明父亲的情况。丽丽告诉我，现在老屋他也住不成了。前些日子，他烧炕时火烧过了，把炕上的被褥全烧糊了，电视也烧坏了，满屋子黑糊糊的，没法住人了。他就去了自己妹妹家了。

“那以后怎么办？”我问。

“天明说，让他住他妹妹家得了。想当初，天明去他姑姑家问父亲下落，她们没一人给个好脸色。没钱上学时，去借钱，也没人给过他一分钱。父亲失踪，不可能她们一点儿消息不知道，只是把天明他娘儿三个外出来就是了。现在，就让他们姊妹一起亲好了。”丽丽这样告诉我。

我心里想：天明姑姑能收留自己的哥哥，也算天明父亲的造化了。

5.

20年，时光不算短。于天明父亲来说，这20年他可能也曾在外风流快活过，也曾无限风光过。可于天明母子三人来说，20年的记忆并不美好，那是缺乏了爱和信任的20年，那是看习惯了别人白眼听惯了别人冷语的20年，这20年，是一块永远不能愈合的伤疤呀。

人呀，真不能太自私，没有了奉献，凭什么来索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