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马回头

立马回头

第二次来杭州，距离第一次已经十多年了吧。

久远到我已经记不起什么片段。我所能回忆起的有限的几个画面，是挤挤攘攘的灵隐寺、跪在铁栅栏里的秦桧，和西湖边随风拂动的柳枝。那时候出门旅游还是很难得的事情，我跟在家人和导游的屁股后面，小心地不让自己走丢。

待了不到三天，买了一大早的车票离开，我自己也有点搞不懂我费这样多周折走这一趟是为什么执念。

对杭州怀着一种天然的好感，也并不全然因为小时候的经验。苏东坡曾在这片土地上留下过的美好回忆大概也是令我不由自主地想再来看看的动力吧。

我发现自己是很容易沉浸在这种看起来有点虚无的历史氛围中的人。

于是从北京出发，一小时地铁到南站，悠悠哉哉导致错过原定的高铁；改签至三小时后，坐6小时高铁，再一小时晃得厉害的公交，终于在公交站见到了大学室友老栓。

距离上一次见面，该有一年半吧，她还是没怎么变，甚至还穿着大学时的睡裙，以至于我刚见到她就开心地大叫。

我有点迷恋这种熟悉的感觉。即使长时间未见，依然可以恣意地当面评论对方的穿着，而后一起在街上开怀地大笑。我认为这在某种意义上是“安全感”在作祟。世界变化得越快，我便越加珍惜身边不变的人与事。虽然我常常愿意结交陌生的朋友，喜欢挑战未知的事物，但如果是一个老友突然变化太大，大概还是会受到不小的惊吓吧。尤其是那个人身上你欣赏的一些特质突然消失了，甚或增添了一些你不喜欢的味道，那失望和惋惜便不言而喻了。

相比在北京时居处的局促和举止的小心翼翼，老栓在杭州的情形明显舒服了许多。单人间，独卫，有书桌，双人床，衣柜，甚至还有了一盆小植物！只是没有见到书架的踪影。书桌上有一个可供张贴照片或明信片的软木板倚靠在墙边，用作床头柜的凳子上放着一幅招贴画。椅子背后的地面上整齐地堆放着一些讲义，还有一箱子千奇百怪的零食。

果然还是老栓啊！

聊了聊当下的生活，迷茫矛盾与焦虑仍然挥之不去。交换了朋友们的近况，不胜唏嘘。不自觉地吃了许多零食，再次验证老栓果然很有发现美食的天赋，吃着聊着，一下子就到了深夜了。

第二天上午，半醒未醒之间俩人又开启絮絮叨叨模式，仿佛是还在大学时的一个安逸的周末。出门时遇大雨，游玩的计划便顺理成章地泡了汤。于是我们决定回家一起找些电影看看。一开始是一部据说评分极高的纯爱动漫，可是我在看不下去。《爱乐之城》我看到女主快实现梦想时有点感动，最后对她坐在Seb的咖啡馆里想象的那个片段感到神奇。只是没想到影片结束时，老栓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她说因为只有自己哭而感到羞耻，我是对自己未奉献半点眼泪感到很不好意思。同时我也更好奇别人对这电影的观点是什么，然后我便发现了有人曾作出没流眼泪的观众是“见惯春花秋月的老司机”的论断，认为是“少女心”匮乏。想来大概确实如此，我从来不是那种会随便在电影院中哭得稀里哗啦的那种人，尤其电影里的爱情实在难以令我掉眼泪，在许多女生们热衷的青春片面前，我也很难被触动。可能生来就是这么一个少女心匮乏的人，不免有点凄然，好像自己从来没拥有过青春一样。

虽然凄然的同时一直在嘲笑老栓的少女心太泛滥。

老栓第二天清晨早早出发去了舟山，我则是一觉睡到了中午，终于决定去西湖逛逛。不过在出发前，我还是应大饼之邀，与她见了一面。相比她似乎攒了一肚子的说不完的抱怨，我更惊异的是她这些年来在外貌上所付出的努力。我能感觉到她本质上和两年前甚至四年前没有太大区别，个性依然风风火火，对人性及职场的揣摩之深远超过同龄的其他人，注重实际，且依然对自己有着很高的期许。但她对自己外貌的改变则是我始料未及的。不过仔细想想，也并没有太意外。

只是与她的谈话让我感到几分无聊与疲倦。

谈完已经下午四点，还是决定骑车去西湖看看。于是我趿拉着人字拖就开始了一段地图上标注有十几公里的旅途。途中需要穿过一条隧道，这条隧道很人性化的有自行车和行人路径，通过防护栏与车道隔开。不过我骑了一段以后才发现，地面贴的小方格瓷砖极大地增大了我从车上摔下来的概率，而且未曾料到的是，隧道里的风竟这样大，导致我几乎寸步难行。我有点想放弃这条路，可是发现后面似乎有辆电动车，实在不好意思折返，于是又硬着头皮骑了一会儿。而后觉得自己太慢，不愿给人带来麻烦，于是停下来靠边，想让后面的车先走。没想到回头一看，后头竟有好几辆电动车紧跟着，而身后这一辆脚踏处捆了一把椅子，即便我靠墙，他也是无法直接通过的。绝望的我只好再一次上车，用尽全力向前。原以为前方闪光处就是尽头，近了才发现不过是转角，再骑了许久，终于骑出隧道的刹那，整个人有种洒脱的飘然之感。后头的大叔骑着车悠然地从我身边晃过，竟然回头微笑着对我说:“真是好不容易啊！”那是的我能感觉到满身的汗水缓缓流动着，微风拂过耳畔，几片树叶不紧不慢地落下来，还真是惬意啊。

之后又七拐八拐地骑行了很长距离，公路两旁有高大繁密的常绿树，空气很清新，让我想起在小琉球骑行的时候。骑至龙井路，路边一侧种有大片的茶树，想起云南，那朦朦胧胧的回忆让我感觉十分美好。思忖间，抬头望见对面的树上开着一团一团飘然的合欢。合欢昼开夜合，棋盘脚却是夜开昼合。挺神奇的。

天色不早了，距离西湖不知还有多远的距离，彼时我身心已累，于是决定坐巴士回去。百度到一条路线是要去”立马回头“站坐车，站名十分有趣，以至于等待大巴的过程也不觉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