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祎开始洗鱼了,刀钝,他刮鱼鳞、破肚、撕掉鱼鳃,又惊叹着肥臾的鱼籽,洗净用碗装好,不慌不忙。
燕荷则在一旁“咣咣当当”的准备着炊具。
台子上趴着一小把葱,连着根,根部被潮湿的泥土紧紧包裹着,燕荷觑了一眼,她看到它的一呼一吸,它正呼吸着人间的气息,而恰恰此时正是人间的天堂。
燕荷又转过头去寻老祎,他已经在生火炖鱼汤了。
如此安详。
他们结伴游玩归来,途经一个小镇,路边熙熙攘攘的小集市倒也热闹,他们是要买农家玉米的。
雨不大不小,他们在一对老夫妇的摊位前停住,因为老祎识货,识得农家玉米的家风一样。他告诉燕荷,吃农家玉米,就是咬住土壤里盘旋而来的自然香味,无掺杂。
雨淋在了老祎的头发上、身上,燕荷很想脱下外衣给他遮雨,可又经不起人们的笑意,便罢。
用手在他头顶搭一个虚设的雨棚,挡不住一滴雨,但搭出了一个小宇宙。
买好玉米,燕荷上了车,老祎跑去远处了,又一路大笑着跑回来,原来是买到了两条野生的鱼。献宝似的给燕荷看,尽是得意之形。
燕荷也随着他开心,鱼肥美,身上的颜色像极了和田籽玉的肤色,沁尽了岁月的温润与厚泽,一种沉稳的黄灿灿。
老祎赞鱼不绝口,燕荷关上车门,没有告诉他,卖玉米的那对老夫妇多收了玉米钱,正喊着退钱呢。
老祎开始不安神,又思量着炖鱼汤了,想到家里没葱,愉快的商量着绕去市场买,偏偏一转头看到路边的农田,就去讨一两根吧。老祎递给燕荷一元硬币。
燕荷举着硬币,心净澄明的一路溜去农户家讨葱。她那时的快乐就是一下子回到了童年,举着父母给的零花钱跑去小卖部买酸梅糖。
他下车来等她,然后,他们一起回家炖鱼汤。
老祎说,燕荷的晚餐是野鱼汤搭榴莲。
燕荷的眼眶一下子热了,她看向车窗外,雨小了下去,万物纯洁。
燕荷本是父母生命中的女孩啊,现在成了老祎生命中的女孩。
两年了,老祎和燕荷在一起两年的光阴了。
似乎爬了一座山,现在已攀上了山顶。他们又要一起攀向另一座山了,或许更高。
老祎紧握着燕荷的双手,说“三生之约”。燕荷却不管不顾,挣脱着,迷茫着,徘徊着。
她说:“我只看到山中浓雾漫天,阳光遥不可及”。
她说:“好累呀,我整天像行走在大海之上,踏着海浪”。
可惜,她又是那么的害怕失去老祎的手心,一次又一次地,以爱的名义折磨他,诋毁他的自尊与情感。
然而,当她在深夜寻他不得的时候,她下了推翻全城的决心与勇气。
燕荷永远记得,当老祎从黄沙堆中踉跄站起,走向她的那一个时刻,她双腿颤抖不止,一下子抱住走上前来的老祎,嚎啕大哭。
无论多么爱,燕荷总有离意。命定也好,因果轮回也罢,她失去了方向,她沦陷了,她看不到老祎始终在那个方向,在那个位置,从不转身,巍然而立,把自己站成了一座山。
燕荷清理着水池,鱼的味道一下子过来了,带着老祎孩童般的欢呼,透过后背,直抵心房。
她贪婪地嗅着鱼的味道,香的,鲜的,真的。
老祎直接把鱼汤端到楼上,嘱咐说,吃完就不要下去了,外面雷雨交加。
老祎淋着雨离开,燕荷喝着鱼汤。
一低头,似乎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里。
她屏住呼吸。一朵奇艳的罂粟花正绽放在一个美丽、晴好的黄昏。 那个黄昏,老祎陪燕荷一起度过。他们疾驰在高速公路上,流霞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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