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生死缘(小说连载)之五/王汉文

战地生死缘(小说连载)之五/王汉文
战地生死缘(小说连载)之五/王汉文
战地生死缘(小说连载)之五/王汉文
战地生死缘(小说连载)之五/王汉文

战地生死缘(小说连载)之五

王汉文

七

当童大志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躺在中国部队的营地了。

营地驻扎在越南境内距中国边界100多公里的一个山坳子里。两排墨绿色的尖顶帐蓬，另有两排排列整齐的绿色军车，四周是葱郁的青山，一条小溪在营房的背后潺潺流过……

这是一个极美的景地，是一个安宁的地方。

医生告诉童大志，在他的背后有十多块大小不一的碎弹片，手术做了几个小时，而且有一块小弹片从他的钢盔下沿左后脑部穿进颅内，并且无法取出。

部队首长来了，为他荣记二等功，并批准他火线入党。

首长走后，他问的第一名话就是：“那位怀孕的越南女人怎么样了？”

医生告诉他，黎氏已流产，就住在他的隔壁。

此时的黎氏正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她知道自己已成为中国军队的俘虏。

营帐的窗外有鸟语，很好听。她想侧身看一看，不料平日翻身艰难的她稍一用力，险些翻到了地上。她低头看自己的腹部，发现原来圆凸的肚皮已扁平下去。她知道自己已失去了亲生骨肉。她闭上眼睛，两行滚烫的热泪顺着外眼角流向耳根，流在洁白的枕套上。

第三天黎氏就下床了。下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隔壁看望童大志。

童大志看到黎氏扁平的腹部不禁有些伤感起来。他说：“我当时不忍心开枪就是因为你腹中的婴儿，没料到反而因为我又让你腹中无辜的生命夭折了。”

黎氏又一次流出泪来，她说：“这不能怪你，只怪这场不该发生的战争。”

从那以后，黎氏天天来看童大志，并主动为他换药、倒便盆。童大志也由此而慢慢与她建立了感情，两人无话不谈，互相信赖。

童大志的伤势日渐好转，而他的心病却愈来愈重。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徐良慧的音容笑貌便会浮现在他的眼前，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以及徐良慧的那只残断的冰凉玉手。

他常拿出徐良慧的那只手表发呆地看着。虽说是七尺血性男儿，但每当想起徐良慧，他都会热泪盈眶。他对不起徐良慧，如果不是他提出要当兵，徐良慧就不会跟着他一起上战场；如果不是他先踩着弹簧地雷，徐良慧就不会无辜地卧倒在另一颗弹簧地雷上，并因此而粉身碎骨。

他给徐良慧的父亲写了封信，对老人表示万分的歉意。他将徐良慧的手表和信一起交给了部队首长，让首长转交给徐副司令员。

五天之后，部队首长又将徐良慧的那只手表交还给童大志，并附了一份徐良慧父亲的电报。

电报说：“……战争总会有牺牲的。抗美援朝时，毛主席的儿子毛岸英都牺牲在异国战场，我的女儿又算得了什么呢？你不要再责备自己，要振作起来……手表仍留给你，就算作个纪念吧！”

八

3月3日，许世友指挥的东线野战军强渡西琼河，攻下禄平。3月4日又直逼谅山。经过整整一天的激烈战斗，东线部队终于打垮了越南号称王牌部队的第三师，一举攻陷了谅山，从而打开了只需几小时即可到达的越南首都——河内的大门。当天晚上，中国新华社向全体参战野战军发出了慰问信和中央军委命令：对越自卫反击战已给越南军队歼灭性打击，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为此，中央军委命令，从3月5日开始，中国部队将陆续撤出越南。

此时,童大志的病情已基本痊愈。只是颅内未取出的玻璃片时而引起并发症，使他疼痛甚至歇斯底里。而每当这时候，黎氏都会责无旁贷地出现在童大志的身旁，帮助他、安抚他，甚至陪他一起歇斯底里地喊叫，一起热泪沾巾……

3月10日，国际红十字会开始组织中、越双方效换俘虏。当越方代表在国际红十字会组织下到中国营地签字认领黎氏时，童大志与黎氏还真有些依依不舍、不知所措呢！就在黎氏被越方代表带出中国营地的一刹那，童大志竟情不自禁地向黎氏挥起了手。

挥手对于中国人来说是再见的意思，而对于越南女子来说，则是友好与爱恋的含义。没出几天，黎氏又翻山越岭来到了中国营地。她主动找到营地首长，要求留下来帮助营地做饭、烧水，另一方面她是冲着童大志的挥手而来的。她与童大志确是有感情的，并且是一种生死之情。她忘不了童大志，童大志同样舍弃不了她。

1979年3月15日深夜12点，童大志突然接到部队的密令：凌晨一点，部队将全部撤出越南，返回中国。

童大志急了。虽然他已火线入党，并荣立二等功，但他与黎氏的生死之情已经建立，不可分开。

他依然是驾驶兵。他要想方设法将黎氏带到中国去。他知道这是违反军令的，弄不好会被送上军事法庭。但他确实不忍心与黎氏分离，因为父母给予他的生命早已经死在战场上了，而他现在的生命是黎氏给予的，他不能忘恩负义。

战争与爱情，哪个更伟大？政治与生命，哪个更重要？

童大志果敢地选择了后者。他想到了一个带走黎氏的奇特想法。于是他找到副驾驶商量此事，副驾驶听后吓得脸色苍白，但看在他与黎氏的生死之情上还是默许了。

童大志以上厕所为名，草草写了个字条悄悄送给黎氏，然后来到自己开的东风军用卡车上，以惊人的毅力，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用冲锋枪上的刺刀将一只空汽油桶的底部掀掉，并将油桶上的螺丝盖松动，以便给黎氏自己顶开透气。

当童大志刚刚做完准备工作时，收到“通知”的黎氏便悄悄地爬上卡车，童大志便将掀去底部的油桶放在车厢正中间，让黎氏藏进去，并用装满汽油的油桶紧紧地夹护着藏有黎氏的空汽油桶。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再回到自己的营房。

凌晨一点，全体官兵秘密集合。在首长的一声轻微“出发”指令下，数十辆军用卡车离开了中国驻越南的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