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混合着香烟,古龙水,酒精和汗水的气味,无论男女都在兴奋地吼叫。
“现在是来看剑术比赛的时候吗?”欧内斯特不得不大声吼着,不这样做他很难保证一旁的顾无虞上尉能够听到。
就在刚刚顾无虞驱车带他进入港口,行驶了十几分钟后,进入了一道暗红色的大门。接着是步行的路程,经过层层的安检关口,最后来到了一扇双开的大门前面。
“元帅在竞技场里等您。”顾无虞比了个请的手势。
欧内斯特推开门,热闹的声浪扑面而来,这道门是隔音的。
这个港区里竟然真的有一个竞技场,欧内斯特刚开始还以为“竞技场”是某个代号。
场内大约有四五百个观众,中间是一座圆形的擂台,没有护栏,不是西方的拳击擂台,倒像是古代东方的比武场。场上有两个人正在进行比赛。
“临元帅喜欢看武术比赛吗?”欧内斯特疑惑道。
“比起看,他更喜欢上去参赛。”顾无虞解释道。
欧内斯特有点无奈,心说那可是亚太地区联合海军元帅啊,在比赛中不小心受伤了怎么办?你们这些作部下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那么哪个才是临元帅呢?”他硬着头皮问道。
“赢的那个。”
欧内斯特再次感到无奈,心说你怎么就能确定你家元帅一定能赢呢?你们中国人不是还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吗?
“安心看下去就好了,元帅还没有在竞技场上输过。”顾无虞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
欧内斯特只得闭嘴,认真地观看这场比赛。
擂台上的两个人身形悬殊很大,一位看上去颇为壮观,身高接近两米,小麦色的大臂上肌肉结实的隆起,健壮得像是小牛腿;另一位就要消瘦许多,但是紧实的身形证明这幅躯体同样经受过千锤百炼。
比赛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高个的男人正在利用力量优势不断地向前劈砍。那完全是大开大合的攻势,全然不顾一点防御,个子稍矮的男人不得不举剑格挡。
“十、九、八、七……”欧内斯特在心中暗数,不出十下,举剑格挡的男人就会被高个壮汉的劈砍震下擂台,看来那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确定无疑就是临风止了。
“三、二……”就在欧内斯特即将数到一的时候,变故横生,那个本该被震下擂台的男人突然改为单手握剑,将剑面斜放在左肩上,同时下蹲,高个壮汉的最后一剑砍在了斜面上,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一头栽到了擂台下面。
“林帅,林帅,林帅……”整个观众席瞬间沸腾起来。
欧内斯特回想着刚才那个男人最后的动作,真是个巧妙至极的角度。如果角度稍缓一点,巨大的力道不能被卸掉,那一剑足以让他的肩膀脱臼;如果力度稍陡一点,难保不会让那个壮汉受伤,真是炉火纯青的技巧。
就在这时,巨大的镭射灯投射到欧内斯特和他的箱子上。擂台上的那个男人举起一只胳膊,食指直指上空,这是军中保持肃静的手势。整个竞技场瞬间鸦雀无声,那是绝对的军纪。然后那个男人伸手指向欧内斯特,勾了勾手指。
极为明显和轻蔑的挑衅,如果是在平时欧内斯特完全可以无视,但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德国人,他代表的是德国的尊严,他的怯懦会代表德国的怯懦,所以他只有应战。
欧内斯特在众人的注视下翻身走上擂台,这时他才能看清楚那个人的面容。那是个极为漂亮的年轻人,漂亮这个词很少会搭配在男人前面,就好像你不会用胖瘦去形容食物,但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过出彩了。
他有着一头纯黑的头发和纯黑的眼睛,当你凝视着那双眼睛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觉得像是在凝视一整个雨季,那种叫做温润的情感会在你心底慢慢晕开,仿佛拥有实质般的魔力。更令人惊叹的是他的眉间还有一粒朱砂,就倚在那双黑色的眼睛之间,红与黑的冲击不仅没有显得不适,反而平添出一份魅惑出来。
欧内斯特很快就从他的容貌上转移了注意力,这是个集技巧和谋略于一身的对手,他没有掉以轻心的悠游。
“你需要休息一下吗?上一场战斗让你消耗掉不少体力了吧?”欧内斯特提醒道。
他并不是真的想要让临风止休息,他是想通过临风止的回应来判断他的气息。他的剑术老师曾经传授过他一整套判定敌人气息的方法。他能够通过对方说话的语调、方式和动作来判断对方的气息,以此来决定作战方式。
但是那个年轻男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出食指,勾了勾。
欧内斯特掀开黑色的大氅,拔出长剑。
他的剑术老师是一名年纪轻轻就获得“大师之击(Master Strike)”称号的天纵奇才,代表着国家在一次又一次的国际比赛中夺得头筹。但是好景不长,随着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再没有人愿意潜心研究古流剑术,他的老师后半生过得可谓是颠沛流离。
直到欧内斯特带着自己的佩剑敲开了他的大门,头发花白的剑术大师问道“年轻人是什么原因让你来选择这样一条艰苦又不实用的路途的呢?”
欧内斯特回答道:“据我所知,枪只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而剑却可以让一个人折服。”
年迈的剑术大师感叹道:“没想到在这种年代还能听到中世纪骑士般的发言,真是至死不渝的浪漫,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满足你的愿望呢?”
现在欧内斯特自己也获得了“大师之击”的称号,他有信心也有能力让眼前这个骄横的中国元帅败下阵来。
他向前踏出一步,高举长剑,理查特纳尔流剑术,顶位起势。这将是会心一击,以攻为守,他的对手只有防御这一种选择。但是接下来的一幕令他吃惊不已,因为临风止也同样向前踏出一步,高举长剑,顶位起势。两柄长剑的强剑身绞缠锁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欧内斯特一击不成,立刻反身后退不再和临风止纠缠。毫无疑问临风止也接受过一套完整的理查德纳尔流剑术教育,这个流派有着完全不同于别的流派的核心理念:同时攻防,从不格挡。格挡是十分危险的,因为不能保证自己不被假动作欺骗,尤其是因为本能反应所做出的拍开剑的举动,更是会造成自己空门大开。“永远不要拍剑。”他的老师曾这样告诫他。
他不知道临风止在哪里接受的训练,也不知道他究竟训练到哪种水平。但很明显的是,他不能再藏着掖着了。如果临风止也是有着“大师之击”称号的男人,他不一定能够取得稳胜。他翻转手腕,舞出一个剑花,以此来缓解被震麻的手腕,重新摆出进攻姿势。
牛位起势,玫瑰斩。
而临风止也同样是牛位起势,玫瑰斩。两人同时转腕弹开对方剑刃,接着下一击精准的向对方头顶劈砍下去。两人都在注重进攻,所以这一击注定无法抵挡。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一定会两败俱伤。
欧内斯特在赌,赌临风止没有和他一起死掉的勇气。但是他赌错了,临风止丝毫没有退却的意图,自始至终他的眼神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只是挥剑,诗意又风流。最后一刻他只好收剑,侧身翻滚出去。临风止的长剑直直地劈向地面,溅起点点星火。
“真是个疯子!”欧内斯特在心里狠狠地骂道。可是没时间给他胡思乱想了,因为临风止的下一击立刻接踵而至,顶位起势,落击!一劈一刺,两段攻击,让欧内斯特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他跟着上前一步,凌空一脚重重地踢在欧内斯特的小腹上,使欧内斯特痛得弓身如虾。
然后他后退一步,保持着骗位起势。
台下又是一阵热烈地呼喊。
火辣辣的疼痛与羞耻感在欧内斯特的心底燃烧,烧得他双目灼灼,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打到他,管他是元帅还是什么!
上一次在他这么愤怒的时候,还没有出师。
那天他那个一向慈眉善目的老师手持一柄木剑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打翻在地,他的手上、胳膊上、脸上和身上到处布满红痕。不同于往日的鼓励和指导,那个老人对他极尽嘲讽:“起来啊,你这个废物!”“你就只有这点儿本事吗?”“看你害怕的样子,是想要回到妈妈的怀抱里吃奶吗?”
愤怒,无与伦比的愤怒堆叠起来,他起身捡起训练用的木剑,双手持剑,助跑,以一种翱翔于天的气势奋力一劈,斩断了那个老人格挡的木剑。老人却坐在地上,带着欣慰和落寞的语气说道:“欧内斯特,你做的很好。理查德纳尔的终极一斩——怒击你已经学会了,我没有能够教你的东西了。”
现在欧内斯特已经超越了老师,他不仅可以做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圆舞斩”,在极限状态下他甚至能够做到“二圆斩”。所以他起身,集中精神和力量,“把一切赌在这终极一击上!”他深吸一口气,暴虐地踏前一步,剑刃携卷着风声呼啸而去。
临风止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凝重这种感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把握剑的方式从右手换到了左手,接下来的一幕让欧内斯特整个人傻掉了,因为他奋尽全力的一击被那个人用一只手轻轻拦下了。两柄剑的剑护重重地撞击在一起,欧内斯特被震得倒退一步,整个手臂失去了力量。临风止上前以剑柄猛地刺进欧内斯特的小腹,跟着顶位起势,怒击!
那一剑是如此的排山倒海掀天揭地,如果举剑格挡,那就连剑一起斩断。
剑势仿佛裹挟着风雷向他的眉心奔袭而来,那一刻欧内斯特闻到了死亡的味道,是如此的萧杀冷漠。
他平生第一次萌生了绝望的念头,看来这个元帅根本不准备让他活着走出这个竞技场。
欧内斯特绝望的闭上眼,他想起远在德累斯顿的妻子,想起她平日里温柔和信任的眉眼,“可惜以后都不能和你一起品茶了啊,索菲亚。”
可就在这时,所有的杀意和压迫感骤然消失,他闻到了淡淡的酒香。
欧内斯特睁开眼,一双修长的手伸在他面前,长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扁扁的酒壶,刚才还仿若杀神的年轻人笑容灿烂,“你的心里一定住着一个温暖的人吧,我能闻到你对生命的眷恋。”
“来一口?绵竹的照春烧,不比茅台差。还有——欢迎你,远道而来的俾斯麦家族的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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