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在元旦档到春节档之间,都有一个空窗期。
挥别了上一段恋情,下一段尚未到来。
通常到了这时节,新片就蛰伏不动,观众也深居简出。
但有部片不服,要破窗而入——
《“大”人物》说的是谁?
非法强拆,草菅人命,大的是这背后的利益集团。
大象走路,顾不得踩死了几只蚂蚁。
王千源主演的孙大圣,名字听起来挺大,其实小刑警一个。
他还偏偏站出来,说要:
斩妖除魔
但要说到Sir最大的期待,其实是来自电影背后的另一号“大人物”——
导演五百。
可以说,有他在的犯罪悬疑片/剧,绝对不容小视。
一个在尺度边缘疯狂试探的创作者。
某种程度上,他本身就像极了那个“不自量力”的孙大圣。
五百声名鹊起,始于《心理罪》。
坦白说,这部网剧bug不少,制作上也不够过硬。
但别忽视了两个字——网剧。
要知道在2015年那时候,网剧还是一个相对非主流的领域。
观众少,投资小,没明星。
可是庙小妖风大,本来不受重视的网剧,在那段时间接连出现爆款——
《心理罪》《无心法师》《上瘾》。
制作上看,每一部都有粗疏的地方。
但它们的脱颖而出显然不在于此,而是在各自题材上令人惊喜的突破,以至于随后纷纷都遭遇了下架/删减风波,到现在,也难以再有作品复制当时的表现尺度。
当时《心理罪》等剧的出现,是在短暂的时间差中,一波被压抑的创作冲动的集中释放。
创作者完全是在和自己心里那条无形的红线作斗争——
拍保守了,意思不大;
拍过火了,又容易惹祸。
在这一点上,五百如何把控?
《心理罪》原著中对犯罪现场这样描写:
被害妇女的裤子被脱到膝盖以下,而且膝盖处都有擦伤,并且在天台的围栏上都发现了被害人的少许皮肤组织,这与被害人胸乳处的擦伤吻合。这意味着凶手进行强奸的时候是采取后入式的体位。
也许在他眼里,整个城市就是一个巨大的女性生殖器。他一定在那一瞬间感到了征服这座城市的快感吧。
天台,后入,俯瞰城市。
在剧中都忠实还原,仅用这样一个镜头,连环杀人犯俯瞰众生、狂妄自大的变态形象已经呼之欲出。
但你又会发现——
凶手在作案时,竟然还穿着内裤。
剧情上,这是个bug;在拍摄上,内裤却是一个绝不能缺席的存在。
发现没,五百对尺度的试探,是在限定的范围内,尽可能地去拓宽哪怕一点点的边界。
那么问题来了——
当限定范围收紧了,五百就不再能表达了吗?
他用了另一部作品给出回答。
《白夜追凶》。
王伟导演,五百担任监制。
《白夜追凶》是中国第一部接受了正规审查的网剧。
而在五百拿到这个剧本的年初,《心理罪》刚刚因尺度问题被下架。
主创团队都悬着一颗心:如果《白夜追凶》拍了,不能播怎么办?
拍当然还是得拍。
只不过重现《心理罪》那样的限制级场面已经不可能了。
《白夜追凶》转向了另一种突破——
对国产剧传统警察形象的大胆诠释。
对《白夜追凶》的表扬已经说过太多次,Sir今天更想专门谈谈它的那些“不老实”。
主角的人设,某种上暗度陈仓地延续了《心理罪》——
高冷天才+痞子刑警。
邰伟和周巡都是由王泷正扮演,无形中把两部剧勾连起来。
形象不怎么“政治正确”,邋里邋遢,生活失败,脾气霸道,做事粗暴鲁莽。
这还不算。
里面的每个警察看起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不再像以往刑侦剧那样,永远刚正不阿,无私奉献。
反而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盘,也才让整部剧看起来更加悬疑和烧脑。
哥哥关宏峰因为弟弟,放弃警察这个高尚的职业,被同侪鄙视;而他接受返聘回到警局,竟然是为了偷偷接触2·13案的卷宗。
他私下里找到保管卷宗的刘副队长。
彼时刘副队长正在看一本书《做一个会说话会办事的聪明人》。
一副业务外行,专注于升官的老油条做派。
先是一口咬死,以规定为由拒绝了关宏峰。
但等到关宏峰放弃请求,走到门口时,却又拦住了他。
刚才把话说死,这时主动权就在自己手里,于是提出条件:
除非关宏峰能让自己的女儿离开外勤,甚至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当警察,因为当警察很危险。
关宏锋离开刘副队长的办公室不久后,接下来就说了这句话:
作为警察,为了维护法纪和正义,我们必须有牺牲的精神和觉悟
我们是老百姓的最后一道安全防线
只有做到坚定无畏,才能保证老百姓安全
所以我们叫人民警察
换个场景说找补也行,说讽刺也不为过。
一个正确的法纪,却可以听出两种意味。
一个警局的暗面用明面反衬出来了。
《白夜追凶》就这样颠覆了警察局内部的气氛和格局——
对关宏峰(宇)来说,警察局反而是一个比犯罪现场更危险的地方。
——周巡查他,刘副所长排挤他, 周舒桐盯防他。
作为自己人的警察,要比罪犯更容易洞穿他的破绽。
原本是最安全的地方,也变得不安全起来,《白夜追凶》的紧张感瞬间升级。
这种对于办公室的新奇改写。
在新片《“大”人物》中同样能看到。
三个老警察,一个提裤腰带,一个袒露肚皮,还有一个穿着花裤衩,想干嘛?
再对比看办公桌上的陈设,反差和调侃不言而喻。
这次,五百更进一步,开始尝试触碰现实题材。
如果说《心理罪》和《白夜追凶》的故事都属于探案传奇:
神乎其技的心理画像,离奇古怪的犯罪动机,还有孪生兄弟互换身份的风骚操作。
那么《“大”人物》则更像是扎根现实的社会新闻。
假币案、学区房、开发商强拆……
电影一开场,赵泰(包贝尔 饰)的地产集团,强行赶走拆迁区房租未到期的租户。
3千多块的房租无人退还,租户便上门维权,结果却离奇坠楼。
赵氏集团会为了3千块杀人灭口吗?不至于。
不满的拆迁户自杀抗议?好像又没那么简单。
孙大圣要找到真相。
结果却是,在警局里变得孤立无援。
同事说这是民事纠纷,不能立案。
上司说他的行动违反组织安排。
而现实的骨感,不就来自这种“大”与“小”的冲突——
利益集团对弱势群体的碾压。
上级意志与个人良知之间的错位。
片名的“大”字打了引号。
实则它还是想说回小人物——
小人物的憋屈,小人物的无力,小人物的尊严扫地。
孙大圣的挺身而出,其实是一个小人物,为了另一个更小的人物去死磕。
五百这样谈及拍摄初衷——
比之前更直接,挖掘的更深。警察经历了什么样的艰难,犯罪的动机是什么,想痛痛快快的表达出来……就想拍一个痛快、解气、利索点的。
尺度的刀,直刺现实。
这一次,五百又撕开了一道新的口子,把他擅长的罪案题材,拍出了我们切身体会得到的呼吸感。
《“大”人物》是他履历上一个新的坐标。
电影看的时候激愤,看完了解气。
解气之后,事情又没完。
我们终归要记得——
总有些问题在规则之外,这时坚守正义的人则成了最后一道防线。
大人物,不是可以一手遮天的人,而是愿意为别人撑起一片天的人。
但Sir想还是不要有这么多人需要别人撑起一片天。
最好的社会是每个人都能有属于他自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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