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知道能量守恒定律,经济行为中也是一种的等量交换,依然受能量守恒定律的约束。比如我们工作,付出了生命中的时间代价和力气代价以及智力代价,换取了生存所需的物质和财富,这就是一个对等的交换过程。而我们用命换来的东西,同样也恪守着这个原则,你用自己生命中富余的部分去换取自己缺乏的部分,虽然所有人都指向一个共同目标:金钱财富,但每个人所选择的站位不同,自己缺乏的也许正是别人富余的部分,自己富余的又恰好是别人缺乏的。
比如房子和股票。
造房子卖的人缺体力智力和金钱,于是人们出卖自己的体力智力,然后换来金钱再去买房,卖股票的人金钱和智力都是富余的,但他们缺房子,就刚好用富余的东西去换了稀缺的东西,达成了一个暂时的动态的平衡。
这是一个小循环内的能量守恒。
不过,经济现象中不可思议的悖论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炒股票的人有人赚走了多少钱,就有人亏掉多少钱,但是在房市里,似乎所有人都是赢家:开发商卖了房子,赚了该赚的钱,政府收了卖地款、收了交易税,他们也是赢家,失地农民也好,拆迁户也好,似乎在这个游戏里也一样是赢家,因为他们获得了补偿。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输家应该是买房者了吧?因为他们是这个食物链兼生态链里面唯一被吸血的付出者。但诡异而离奇的是,买房者在这个圈子里似乎是最大的赢家,他们虽然自嘲为房奴,却远比皇帝身边的太监还更得意,丝毫没感觉到自己是痛苦和被压榨的受害者——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买了房子,既获得了拥有产权和住房的幸福感,还从房价的持续上涨中获利良多,真是心理肉体同时达到高潮的罕见快感。
这是一个没有输家的游戏。但经济行为里似乎并不支持这样一种游戏模式,所有置身其中的人都能成赢家?如果有这么简单粗暴的优异模式,人们何必辛苦工作互相杀戮互相挖坑呢?大可以和和美美的造房子买房子炒房子即可了。这个环节里一定有某个地方出了错,导致社会进入BUG状态下,任由参与者肆意刷单套现而不用付出代价。
可是,社会有BUG,一般也就三几年的福利,长了之后就会出现因错误代价太大而修复,重归原有状态才能保证运营。比如股市,在上升趋势状态下,确实能够让所有参与者都或多或少都得利的假象,但没过多久,它就会露出狰狞面目,翻脸复翻身,把大多数参与者都压倒,不但逼迫他们把之前吃进去的利润吐出来,还得割肉才能出局,成为欲哭无泪的韭菜。但房市却大相径庭,这么多年了,依然一派皆大欢喜的和谐气氛,地产商赚的眉花眼笑,政府收的开怀大笑,银行垫的暗暗发笑,买房人炒的哈哈大笑,通圈没有一个不开心的输家,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经济学家喜欢用社会财富总量在增加的说法来为这个局做注解,是啊,我们一辈子的生命都在付出体力和智力,然后换取这些财富金钱房屋,按理足够积攒起这些财富,然后获得对等的价值。
但我们都知道,房子也是一种商品,商品是一种物质,物质是会消耗、贬值、湮灭的,否则,现代人类文明也已经建立起几千年的历史,这几千年来一直在持续性的生产商品制造物质,如果这些财富能够累积,如果这些商品不会贬值,如果这些物质不会湮灭,我们现在早该富得流油了,哪还用苦哈哈地为缺钱而烦恼呢?
又有人说了,这房子不值钱,但是盖房子的土地值钱,可是古往今来,土地多是销金窟,而非产金窝,现在盖着高楼大厦的,多是荒山野岭和曾经的不毛之地,而非原来的黄金地带,倒是古时候的名城要地,而今多成了鸡肋处所,不信?你去看看古诗词里那些有名的地方,而今哪个是热点城市?无论是江南繁华之地扬州,还是西北要塞玉门,它们都没有让先人的投资保值增值,而那些曾经拥有巨量土地所有权的皇室贵族和官僚富商的子孙们,财富的传承也依然幻化如烟。
人用一生甚至几辈子积攒交换来的财富,似乎能够传承,又似乎无法保有和流转。
还有一种观点认为:我们受益于通胀,然后又毁在通胀,这样就能形成一个完整的物质财富产生与湮灭的闭环。这似乎是解释财富膨胀与消亡的最有力假说,不过却依然还有悖论存在,比如这些年来,房地产确实是在持续的向外输出财富,但显然流入地产的财富并没有达到输出的规模,这当中虽然典当和质押了许多人下半辈子几十年的生命代价做为交换条件,而由银行代这些人垫付透支了他们的生命潜力,把他们的生命力提前变现投入当前来弥补不对等的财富缺口。
银行把许多人的生命力当成一种等价折算方式,来预估他们的剩余生命力能够创造多少财富价值,然后透支借钱给大家,再来投入到当今市场,让我们产生一种现在就活在未来的真实幻觉。
可同样是投资未来,为什么炒股票的很快就会把这种透支模式压垮,房地产却不会呢?
透支自己的生命换取当前财富的模式,需要一个预设前提,那就是不但要求老天爷保佑自己身体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还得祈求上帝让这个世界永葆和平繁荣,而不能出现天灾人祸战争动乱。但凡有个环节出错,后面就会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让整个社会发生不可逆的信用塌陷,然后进入财富湮灭的黑洞螺旋。
我们质押自己二三十年的生命力去对本属于未来才能拥有的财富提现,本质上便如跟魔鬼做了个交易,把自己的灵魂典当出去,然后听命于魔鬼,屈服于黑暗,甘愿受其驱使而获得对应的物质回报和享受。这仍属于等价交换的范畴,没有脱离能量守恒定律。
那么问题来了:房市里赚走了那么多的利润和搬走了那么多的财富,目前为止还未见受损群体出现,是否意味着后面兑现价值回归与财富湮灭归零的过程就更加可怕和无法想象呢?
也许最平稳最无害的一种湮灭归零方式就是,当现在的年轻人质押二三十年的生命力,刚好老天爷保佑,自己也争气,无灾无病工作稳定地完成了几十年的使命,履行了质押任务,完成了与银行和魔鬼的对赌合约,在垂垂老矣的年纪赎回了自己的清白之身。而房子,在使用了几十年之后也像主人的身体一样衰朽,迅速从价值上千万几百万变成没多少价值,因为将来的年轻人也不会花钱去买那破旧老房,他们依然会花高价质押上自己几十年的生命力去换新房子住。那么,这个财富归零游戏就可以在悄无声息当中完成自己的循环,一如现在许多山村乡镇依然还保存完好的古民居那样,它们也曾价值连城,耗费了先人无数银两心血用心打造完成,而今除了留着供游客瞻仰赞叹之外,再无多少让子孙后人留恋居住的欲望。
但房地产发展到如今,已经有太多获利资金出逃,他们可都是真真实实的从房子里面挖走了财富蛋糕的人,根据能量守恒定律,这个窟窿绝对无法通过平稳着陆自然衰朽老化归零的方式来解决。就像我们先辈们耗费巨资建造了那么多美轮美奂的古民居那样,他们只是将以前的巨资变成了房子埋在了土地上,然后这些巨资在岁月中慢慢风化归零,整个过程没有倒手转卖哄抬获利出局的环节,所以它们慢慢贬值是合理的。而现在的房市显然还多了个炒作过程,在这个环节里有人携财获利出逃,中间产生了不对等的差价现象,这个差价,就一定要找个倒霉鬼出来承担损失,才能弥补整个环节的空缺。特别需要说明的是,通货膨胀无法对冲获利了结的财富空缺,并不是以前一块钱值现在的一百块钱,就能把以前炒房获利者的那一百块钱弥补对冲掉,无论以前的获利者所获多少,也无论后面的通胀有多离谱,原来产生的一百块空缺依然还是存在,一定要有后面的人投入不止一百块的现金才能填补之前被抽走的资产。原来地产池里市值是十万亿规模,后面变成百万亿规模,在这个过程中,也许只抽走了十万亿的资产财富,其他的依然还在池里滚动发展,好像整个过程中多了九十万亿资产规模,看起来完全能够覆盖冲抵掉那出逃的十万亿资产。但其实不然,在价值回归的时候,这十万亿的出逃资产,就一定要从别的地方找到相同财富填补,才能实现完整的对等核销。
这么多年,这么多人,从炒房的差价中获利无数而出局走人,那这里面产生的巨额差值一定要找到买单的倒霉鬼出来接盘。现在,这个倒霉鬼还没现身,会是谁?还有多久?需要填补多少差额才能抹平窟窿?
这也许真是一个有趣而又残酷的等答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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