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作者:形容瘦
一脚踩进泥里一手伸进云端，是获得还是失去，探索还是流逝，冥冥中的定数太多，自己的寻找又在哪里，过客匆匆，匆匆，是否能静下来看看过客们的眼，看到他们眼中的我。
一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面着湖虽没有大海宽，也足以让我春暖花开。我常想，如果我投到湖里，是不是会寻到另一个我自己，我们可以谈天说地，聊聊我这十几年，聊聊她那十几年，她应该会比我清秀，比我开心。
哎，回来，让我抓到你还不打死你。又被她发现了，不是说我逃课的事，是她又找到了我，我经常是为了躲着她才四处逛。像平常一样我又跑了，跑过一片油菜花地，虽然我很钟情于她们朴素却优雅的身姿，但我不得不踩过她们，我会再回来向她们道歉的。
回到学校，最好的事情是可以偷嗅桂花的芬芳，于我她们总是慷慨。她怎么这时候还来啊。我从不去理会她们，她们只是嫉妒我和湖的一场幽会罢了。
好了，打开课本，昨天我们上了这篇李清照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聚》，陆巧你来，还有谁主动要读吗。李清照，我喜欢她。老师我可以吗。嗯，来，一人一句。昨夜雨疏风聚。他长得阳光读抒情诗倒也蛮有情怀。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侍女瞒着她，可她又怎会不知。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语毕，我才悄悄看他一眼，阳光却深沉，我们终不会是一路人。
同学，同学。我转头，陆巧。入学这么久总不见你，今天你读诗读的很好。他的眼睛倒是很好看像湖水平静却在流动，身上有桂花的清香。你好，我叫戚遇，有自闭症，你读的也很好。我转身就走把他独自一人甩在身后，他和她们都一样。
二
我总是喜欢桂花，她的温和，她的沁鼻，还有她淡淡的颜色。好巧啊。好巧，路上遇到你好巧，陆巧，怎么又碰到他。我留下桂花想独自离开。等等，你喜欢桂花吗，我觉得你和它很像，淡淡的有一些忧伤。他倒是很有趣，我停下来想听听他接下来会说什么。戚遇是吗，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我转过身，看着他，他很高比我高一个头，眼睛还是这么好看平静却在流动，脸颊上蒙了一层薄汗，他好像很紧张，嘴抿着。我不会介意你是自闭症的，我不太会和女生说话，但是我觉得你很特别，自闭症是上帝给一个人的礼物，不需要和别人交流，心里就有星辰大海，你这么喜欢花，你的心应该是花海。他的声音真好听。很久以后我才发现原来他从这个时候就敲开了我的世界，原本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有了焦点，路上遇到彼此好巧。
后来他总是出现在我家楼下，踩着自行车，T恤短裤，比任何人都灿烂的笑容，总是携着一枝带叶的桂花来找我，说知道我喜欢这个，载着我去图书馆，在后座我才发现他的背是这么宽，宽广的能支撑住我一切的不安。他说他知道我喜欢李清照经常陪我一起读她的词，我总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我也当面夸过他，他只是笑笑不说话，伸手摸我的头，可我总是躲过去。他也经常和我说日常的事，我也不说话，我本就话少，不喜欢说，他说他喜欢我听他说话。我仍经常逃课，他也经常问我去哪，但我从来不说，那面湖，那片油菜花，是我和湖中的我的秘密，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喧嚣吵杂，只有在那里才能有属于我自己的宁静。
戚遇，你知道吗，明天是乞巧节。他趴在课桌上歪着头看我。嗯，知道。我从来都知道这个节日但也从来没有过。明天下午放学你和我去玩好吗。我答应下来。
乞巧节放学，陆巧抛下打篮球的兄弟拉着我骑着自行车去了一家商店，是一家宋朝的服饰店。我见你喜欢李清照，肯定也喜爱宋朝，今日乞巧节，我想带你穿着汉服，我们一起放花灯。确实，我喜欢李清照也喜欢宋朝，可我从未提及，对于陆巧知道我的喜好，竟是有些吃惊。我换好宋服后就出来，虽生在现代，却有了宋朝独有的婉约之感。你真好看，一身淡黄，请问姑娘是李清照笔下的黄花否。他又拿我来打趣。蒲柳之姿罢了。李清照笔下的黄花我怎能比上一分。倒是陆巧，生着就是一副阳光样，宋服套在他身上竟是格外的合适，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们各自选了花灯，点着了灯芯就放出去，小小的焰火竟把整个花灯照的明亮，河水顺流而下，花灯带着小小的一点亮光也渐行渐远，几十盏花灯竟照亮了河面，不知道它们会流向哪，在哪停下来，在什么时候熄灭。快许愿，在花灯没有逃出你的视线的时候许愿会实现的。我看着他的脸，附近没有什么灯，些许微弱的光是花灯的光映在他的脸上，衬着他出奇的温暖，我竟看着出了神。戚遇，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我还是看着他，不语。我希望你能天天开心，很俗套的祝福吧，但我真的希望能实现。他转过来看着我，我们对视，我低下头，我的脸颊有些热，甚至想逃走，不知道这样的感觉叫什么，让我有些害怕又有些开心。戚遇你知道吗，对我而言你就是李清照，我可以奢求做你的赵明诚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难道他也在害怕吗。不行。他转回头看着远去的花灯，轻笑。花灯真好看，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太放心上。我扯着他的衣角。赵明诚在李清照之前病逝了，你不行。他看着我，他的眼睛里有花灯还有我，他把我抱起来转圈，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它们和陆巧一起在转圈，它们和陆巧一样快乐。
后来我逃课的次数越来越少，分了文理科，我选文陆巧选理，我们还常去图书馆他陪我读李清照。像所有人一样的青春，篮球，读书，我和他，我经常放学后去球场看他打篮球，我喜欢他打篮球的样子，走步扣篮盖帽三分，他样样都做的很好，和同伴挥手告别后，他会来旁边找我，我踮起脚把偷偷藏在手边的一枝桂花插在他的耳朵上。我的陆巧真可爱。他摸摸我的头笑了。
或许真的是陆巧改变了我，从前我认为每个人都是我生命的过客，生命也没有什么意思，
我深深地陷入绝望的泥潭，片刻的宁静是我的奢望。但现在我放不开陆巧。
三
我是陆巧，今天是乞巧节，我来这湖面给戚遇送她最喜欢的桂花。
我回来了。又回到这个绝望的家。没有人在，我吃完了饭和药就睡了。半夜手机铃声叫醒了我。是一个警察，说我父亲投湖自杀了。意料之内的事，自父亲和母亲离婚后我就患上了自闭症，和父亲住在一起，母亲改嫁，但时常会管我，去学校找我，我就是想躲着她。父亲性格天生的软弱，离婚后，父亲常带我去一个地方，那里有面湖，有片油菜花，父亲说在那里很平静，后来我也常去那个地方，很平静。意料之内的事我却意料之外的伤感或许这就是血缘。我停了药，避着不见陆巧。我想给他写封信，希望他能看到。
我又到了这里，徘徊徘徊，还是在这里停留，我一步步踏进了平静却流动的湖。一步，父亲你这一生过的懦弱，过世也这般懦弱，但我还是想来陪你。两步，湖里的我你会开心我的不请自来吗。三步，陆巧，对不起。我最终还是像花灯一样渐行渐远。
我给陆巧留了封信:李清照这回会在赵明诚先走一步了。我的陆巧，你知道莫言写过一句话吗。如果我死了，亲爱的你请不要为我哭泣，漫漫长夜里，不尽的梦境里，我是你的唯一。帮我和一旁的油菜花道歉好吗，我踩过她们，我说过会和她们道歉，但是没有机会了。陆巧，在每年乞巧节给我送桂花好吗。悄悄告诉你，你的愿望实现了，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开心的。你也要开心好吗。
我是陆巧，给你折的桂花你喜欢吗？
我是戚遇，我在和湖里的我讲述我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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