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之后，回家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一年到头，不管是端午、中秋还是国庆、元旦，所有的节日都是和同事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快乐而充实，但是心里仍不免惦念家里年迈的爷爷奶奶，牵挂爸爸妈妈的身体。春节前夕，我填了五天的休假单，准备陪家人过个团圆年。
团聚的日子总是太短暂。大年初二，年味儿正浓的时候，我已经收拾好行装，准备回连队了。原本不想破坏家里的气氛，准备自己打车去车站，但爸坚持要送我。
风很大。从候车室走到站台，短短几百米的距离都走得很艰难。我裹紧了羽绒服，这才发现爸穿得很单薄。“爸，你冷不冷？”“还好，你衣服穿少了吧？”他倒反问起我了。看着他那件旧得不像样子的外套，我忍不住皱起眉头“为什么不买件新的，你这件棉服都穿好几年了！”他一听就笑了，笑得眼角全是皱纹，“我穿这件都习惯了，质量好着呢！”
又是一阵冷风。爸很自然地走到风口那边，为我挡风。路灯下，他鬓角花白的头发很刺眼，像是故意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从上大学的那天起，每一次离家都是爸到车站送我。在这座小县城里，这个破败的车站见证了我们父女的无数次分别。就是在这样的一次次分别中，我长大了，而爸变老了。
我俩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其实我知道爸的心事，女儿的快乐和幸福是他最大的心愿。而此时此刻，我是多么希望时光能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不要再让爸老去。
火车到站了。我一边提起行李箱登上火车，一边转过头跟爸挥手道别。寒风中，他反复叮嘱我小心脚下的梯子。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感动，无奈，更多的是不舍。上车后，透过车窗，看到他还一直站在原来的位置，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抬起头，以45度角仰视着头顶的行李架，却仍然止不住泪珠花落眼眶。
对面的乘客像是看待一只珍稀动物一样看着突然间泪流满面的我。我没有理会，扭过头，向窗外外挥手，示意他回去。他也冲我挥了挥手，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像以前每次送我上学一样，他总是固执地等到火车开动才会离开。
天色已经很暗了。路灯下，爸的影子看起来那样瘦小。他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总喜欢把我高高举过头顶的、高大强壮的男人了。这些年，他瘦了，甚至背也有些佝偻。是他用自己不算宽厚的肩膀，一直默默支撑着这个家。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模糊了车窗外的那个身影。
火车开动了。我再一次跟爸挥手道别，心底里默念着，珍重，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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