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病房里,爷爷戴着氧气管,输液管和输尿管也分别插着,因为脑淤血没化,导致脑部血液流通堵塞,脑神经无法控制四肢,担心会做出不受控制的事情,四肢也被绑在床边和床尾的护栏上。
病房外面的走廊,随处可见病床,病床上的人都在输液,要么躺着要么坐着。或者头脸部,或者其他部位,被包扎着。他们,以及照顾的人,脸色无一例外凝重,就算女性,任何妆容在这边都看不到。
想要从爷爷的病房去洗手间,或者去楼下买吃的,总是要经过走廊和其他病房。隐约你都可以听到哭声、呻吟声。
姑姑说,昨天早上凌晨三点多,一位40岁的男士因为癌症无治死了,留下13岁孩子和他老婆。孩子和她老婆在那边哭了半宿。还说这位男士的父母就在县城里做炸油条的生意,每年都可以赚很多钱,家里的房子很大,就这样无福享受了。这位男士的哥哥前几年也是死于癌症。他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是第一次了。
姑姑说,前天晚上也是一夜被哭声冲刺着,无眠。前坂村里一位男士晚上骑着三轮摩托车,载着老婆和两个孩子去栽茶树菇,路上翻车,老婆第一个被车甩出去,各个器官都受损严重,救护车到医院没开始抢救就死了。俩孩子只是擦伤。自己也是脑部轻微受伤,被缝了几针。醒来得知老婆已死,哭天抢地,觉得没有老婆过不了日子了。
姑姑说,隔壁房的是摩托车车祸摔伤,脑部流血过多,变成植物人。眼睛跟灯泡一样亮,一直睁着大大的,直溜溜地看一个地方,其他部位都无法动弹。
姑姑还说…
姑姑在医院照顾爷爷的这几天,就有这么多“见闻”。难怪说医院、殡仪馆是最好的改变一个人的地方。只要你去走一圈,就会更加热爱生命。生命真的何其脆弱!在死亡和重大意外面前,想后悔的机会都不肯给你。
从另一角度来说,死亡和人生中的变故,也是我们不得不学的课题。虽然我们都知道“人会死”,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也是一个永远正确的知识,但是我们还是难以摆脱对它的恐惧。每每见闻,诚惶诚恐。
法国电影《然后》中有一个情节令我印象深刻。那是一对父女之间的对话,女儿 10岁左右,对话关于死亡,因为父亲知道自己的妻子、女儿的母亲很快会死去。
他问女儿:“对于死亡,你知道些什么?”
女儿很自信地说:“我知道,在我们死后,我们被埋葬到泥土里,在地底下,有鼻涕虫,这些鼻涕虫一点点把我们吃掉,然后我们就不存在了。”
父亲笑了笑:“是啊,科学上是这么说的。但是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你想让我告诉你吗?”
女儿说:“说吧。”
父亲回答:“我想,我们不会消失。当我们死后,我们不存在了,又或许我们会更好地存在着。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吗?当你看见一艘船渐渐地消失在海面上……你见过船渐渐地在远处消失吧?当一艘船消失了,我们看不见它了,但我们能说它就不存在了吗?”
女儿回答:“不能。”
父亲继续说:“是啊,所以我觉得死亡也是同样的道理。就像是生命出于某些原因渐渐地远离我们,虽然我们的眼睛看不见它了,然而它却依然存在着。”女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神中多了一份释然。
面对人生中不得不面对的死亡,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接受像那个父亲对女儿的关于死亡的教育。死亡是生命进入另一种的存在形式。人们离开了我们的视线,但他们依然存在,以一种我们看不见的方式存在。
想到这些,再晃过神,看着84岁高龄的爷爷躺在病床上,内心里平静一些。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做好准备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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