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什么时候了,也不晓得哪个地方,那地方曲曲折折有条三汊河,三汊河边高高峻峻有座三汊山,三汊山脚有个三汊村,三汊村有个庄稼汉,大名唤做吴晓德。
那吴晓德性子软绵绵没个主张,偏偏娶了个泼辣辣凶巴巴的媳妇儿,人称“母夜叉”。
母夜叉说一,吴晓德不敢说二。
母夜叉要向东,吴晓德不敢往西。
夫妻俩和和美美过三年,吵吵嚷嚷过三年,打打闹闹又过了三年。那一年,晓德的儿子吴知孝九岁,蹦蹦跳跳很活泼;晓德的老爹却患了风湿病,趴卧在床上起不来,整日间哼哼吱吱很麻烦。
眼看吴老爹成了个废物,不但干不了活,还得端茶送饭侍候。那母夜叉每日从天亮咒骂到天黑,只咒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那吴晓德虽然温吞吞软绵绵,也听得不耐烦:“你这么骂天骂地,有用么?”
母夜叉闭口不骂了,她一拍脑门,想出一条妙计来。
“老公你手艺好,现在就上三汊山,割两大捆荆条回来,编个大荆笆可好?”
吴晓德立马提了镰刀上山,小半天工夫,背下来两大捆荆条。吃过午饭,又花个小半天工夫,把那荆条编成个结实漂亮的荆笆。
“老婆,你瞧我做的这荆笆可气派,赶明儿拉你去看戏,教你风光风光。”
母夜叉亲亲热热凑到他耳边:“待会儿吃过晚饭,咱夫妻俩个齐心协力,把老爹拉上山梁去。”
吴晓德不明白:“干嘛拉老爹上山梁?”
“你养得起他?”母夜叉说,“咱也不是害他,只是搁他在山梁,让天地去安置他——怎么,你舍不得?”
吴晓德一来怕老婆,二来也嫌老爹累赘,就点了头。他闷声闷气吃过晚饭,趁天没漆黑,把他老爹从床上背起,放到那荆笆上。
老爹问:“晓德呀,你要拉我上哪里?”
吴晓德哄他:“今晚山上寨子唱戏,我带你出去耍。”
吴老爹好欢喜,因为他好久没出门。
吴晓德在前头拉老爹,母夜叉在后头照应。拉了一程,吴老爹帽子风吹掉了。母夜叉捡起来,给他戴上。
老爹说:“帽子丢了就算了,费力气捡它做什么?”
母夜叉说:“哪能算?少个帽子,说我安置你不周全。”
又拉一程,吴老爹鞋子颠簸掉了。母夜叉又去捡起来,给他穿上。
老爹说:“鞋子丢了就算了,费力气捡它做什么?”
母夜 叉说:“哪能算?少一只鞋子,说我安置你不周全。”
拉呀拉,走过缓山坡,攀上急山坡,来到个偏僻又背风的小山梁。吴晓德和母夜叉弃了荆笆上的老爹,相跟着下山回家了。
再说他们的儿子吴知孝,他吃过晚饭,在门外耍了一会,回屋没见着爹娘和祖父。想起白日里爹娘忙活了一天做荆笆,又隐约听得大人说什么“山寨子唱戏”,便沿着那山路,远远追上去看究竟。
他远远见他爹娘上山梁弃了祖父,又远远听得山风呼呼刮,祖父在风中呜呜哭。小知孝跑上山梁,给他祖父擦了眼泪:“爷爷呀,你到一旁坐去。这荆笆我要带回去。”
吴知孝扶他祖父到旁边大青石靠着,然后他拉起那空荆笆,沿着弯曲曲的三汊山路,下了山,回到家。
母夜叉见儿子拉那荆笆回家,吃了一惊:“知孝,这荆笆咱不要了,你干嘛又拉它回来?”
小知孝说:“这荆笆结实着呢,你们不要它,我留着可有用。”
吴晓德顺口问:“小子,你留着有啥子用?”
“以后你俩老得走不动路,我好拿它拉你们上山梁啊!”
那吴晓德听了,出来一头冷汗。
那母夜叉听进去这话,越嚼越不是滋味,山风吹下来,她一激灵,接连打了十几个大喷嚏。
当天夜里,夫妻俩带上儿子,拉起那空荆笆,再次上那三汊山,去到那山梁,把吴老爹拉了回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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