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柯莉傍晚才来到雕刻时光,见到陈沫拿出了一个黑板,正在黑板上写着粉笔大字:以梦为马诗歌朗诵会。
柯莉念了出来问道:“什么是以梦为马呢?”
陈沫笑了笑:“就是你把梦当马骑。”
柯莉也笑了笑:“我还不会骑马呢。”
陈沫说道:“只要会做梦就可以,今天怎么这个时候来啊?”
柯莉却说道:“我放假啊。”
陈沫看着柯莉说道:“你们还有假放的啊?真的还不错呢。”说着拿着粉笔走进了雕刻时光,而柯莉跟了进去。
柯莉说道:“不放假不就累死了,哪像你,随时可以给自己放假。”
陈沫又问道:“你们放几天?”
柯莉说道:“我大概放四五天吧。”
陈沫说道:“这么好,什么假?”
柯莉嘿嘿的笑道:“例假。”
陈沫说道:“靠,你们还有这个假……”突然又明白了过来,转而说道:“那你不能喝这些冰的了,要不给你倒杯温开水吧。”
陈沫把杯子拿了出来,柯莉却把杯子抢了过去说道:“我自己倒,我倒要看看你们今天搞什么活动。”
陈沫说道:“也好。”
到了7点多路薇走了进来问道:“就是今晚吗?”
陈沫说道:“是啊,上次袁方没跟你讲吗?”
路薇笑了笑:“讲了,我只是怕记错了。看来我得先跟老公请假了。”说着拿出了电话拨打起来。
陈沫拿出一大包蜡烛,跟路薇说道:“要不我们先把蜡烛给摆好吧。”
“好咧!”路薇在各个角落摆上蜡烛。没一会袁方带着几个年轻人走了进来,陈沫看到袁方正想打招呼,袁方却先说话了:“今天有点不好意思,本来约好的十多个人,可是学校演汇厅今天正好放电影《乱世佳人》,有好些个说要去看电影,没有来。”
陈沫笑了笑:“没关系,也不在意有多少人,我们把蜡烛先点了吧。”
说着各自拿着打火机点着了摆在各处的蜡烛,陈沫问道:“好了吗?我关灯了。”
说着关上了灯,只见在稍微晃动的烛火的映照下,各个人有种莫名的生动感,柔和而虚幻,而柯莉只是远远的坐在一个凳子上。
袁方说道:“好像光线暗了点,看不清稿子。”
陈沫说道:“我有些台灯,要不我们弄几盏台灯照着一个台子,要朗诵的就站台子上。”
路薇说道:“这个好。”说着他们又弄了几个台灯照着靠墙的一方空间,陈沫说道:“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开始吧。”
袁方说道:“陈沫,要不你来组织一下。”
陈沫笑了笑:“不行,不行,我还要帮你们弄喝的,你来,我先把音乐给关了。”说着关闭了音乐,雕刻时光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呼吸声。
袁方就拿着一张纸,站在了那灯下,有些紧张的摆弄了一下头发,笑了笑:“今天来的人是有点少,不过我觉得来的就是爱诗歌的,如果不爱也没关系,我们在这里分享朗诵,那么谁先来?”
路薇笑道:“袁方,你先打个样。”
袁方笑了笑:“好吧,我先来,下面我要朗诵的是我自己写的,名字叫《撒旦狂欢》。”
“大地回荡在这个宁静的时刻
狼烟归鞘
雕刻出此时星星点点的快乐
就仿佛成为缓缓快乐的河流
不因为天空而失去俯视的性格
火苗燃烧的路径
那血红的目光
霎那间冻结成玛瑙
音符快要转为高亢
血液还没有做好准备活动
仿佛死亡的挣扎
……”
他的声音,质朴却生动,在这雕刻时光里回荡,掌声随之响了起来。袁方有些害羞的说道:“写的不好,见笑了,接下来谁来?”
扎马尾辫大眼睛的女生站了起来说道:“我来。”
袁方说道:“欢迎朱萸。”
又是一阵掌声。
朱萸站在灯下说道:“我高中就特别喜欢舒婷的作品,我这次想读一读她的《致橡树》。”
“致橡树
舒婷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
一阵掌声在空气了交汇,朱萸的响亮和自信,让陈沫有种莫名的钦佩,陈沫把各种饮料端到了他们的桌上。
袁方继续问道:“女生上了,要不来个男生怎样?”
一个戴着眼镜的梗着脖子的男生站了起来:“我来吧,我比较喜欢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
柯莉只是觉得这个男生有点眼熟,男生大声的朗读着,随之又是一阵鼓励的声音。等到静了下来,袁方又问道:“接下来谁来呢?”
袁方看了路薇说道:“路薇,你来怎样?”
路薇却笑了笑:“不行,我今天都没准备,匆匆就跑来了。”
袁方劝说着:“随便来两句也可以啊。”
路薇却还是推辞着:“黑夜给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袁方却说道:“再来点。”
路薇站了起来:“这样吧,我今天本来是想来学习的,没准备,要不我给你们唱首歌吧。”
袁方说道:“这个也好,来,大家掌声鼓励。”
路薇站在了灯下:“我要唱的是《绒花》。”说着清了清嗓子,提气唱了起来:“世上有朵美丽的花,那是青春吐芳华,铮铮硬骨绽放开……”
唱完后掌声一阵,袁方说道:“没想到你清唱也挺不错的。接下来谁啊?”袁方四周看了看,说道:“陈沫,陈老板来一个吧。”
陈沫笑了笑,拿了个本子走到了灯下:“我要读的是我自己写的,叫《我的爱》,这里我只读一部分,写的不好还请大家见谅。”
“脚步度量我的犹豫
微笑显得不同
坐着或者站着我都是一块朽木
不愿让别人雕琢
我的心里装着南北极
任何靠近都会相斥
任何热情都只有冰天雪地
我的爱 沉睡在世间 却漂泊在世外
有航船在打捞故事
有飞船在寻觅空间
我的爱不是沉没 也不是走远
行囊终归是空的 并不是没有成功
故事成了客套
空间变成约束
爱
不在这里
也不在那里”
陈沫读完以后,又响起了一阵鼓励的声音,接下来又有另外的几个人分别朗诵了自己或者别人的诗歌,有北岛的《回答》,顾城的《感觉》,也有《沃角的夜和女人》。朗诵完一轮之后,大家又聊了起来,而柯莉始终远远的坐着。
此时雕刻时光的门却被推开,一个戴着安全帽的戴着眼镜男子怯生生的看着里面的人,陈沫迎了上去:“你好,进来坐。”
男子说道:“你们在搞诗歌朗诵吗?”
陈沫说道:“是啊,你也可以进来看看。”
男子穿着一件工衣:“我刚下班,路过这里,我读书的时候也挺喜欢诗歌的,所以进来看看。”
陈沫说道:“你坐吧。”说着去吧台倒了杯水给他,而他却坐在了靠门的位置。
陈沫坐他对面:“要不你也上去试试,反正大家都是闹着玩的。”
男子嘿嘿的笑了一下,解开了安全帽,走到了灯光下,陈沫说道:“现在欢迎我们的新朋友来给我们朗诵一段。”柯莉看了过去,那人正是工地上遇到的那个“诗人”。
灯光照着他黝黑的脸上,他突然中气十足的朗诵道:
“啊,铁锤砸碎水泥,徒手掰断钢筋,我们推倒房子,我们又重建房子,我们在高檐上行走,我们在烈日下挥汗,钢筋刺穿我们的身体,我们在这城市却没有根基,无以祭奠的生命,唯有痛苦的诗句……”
完毕之后,袁方他们给了他热烈的掌声,袁方说道:“这位兄弟的诗歌很质朴啊。”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退回到了门口那个位置,此时袁方却走了过去,跟“诗人”攀谈起来:“你写的东西很有生活的真实感,在哪里做事?”
“诗人”笑了笑:“我就在那边工地。”
袁方又说道:“读过书吧?”
“诗人”说道:“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后来就跟着同村的一个砖匠师傅出来打工,以前在苏州和杭州那边做事,今年接了一单深圳的,就过这边来了。”
袁方听到这个说道:“其实高考还是有局限性,它只能招一部分人才,肯定有些人是被遗漏的。”
“诗人”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其实我考了几次,都没考上。实在丢不起这个脸了,就跑了出来。”
袁方笑了笑:“也没什么,我大学也没毕业呢,肄业,肄业知道吧,我其他课都没问题,就是有一门专业课,老师不肯给我过,她跟我有过节,再说了,好多作家写出好的作品,他们本身并没有很高的学历,比如高尔基啊,鲁迅啊,沈从文啊,陈忠实啊,莫言啊,好多好多。有时候系统的学习反而会让人形成思维的惯性,有了惯性就失去了创造力,你说对不对?反而是那种扎根于现实生活中的人能写出真实震撼的作品。”
“诗人”听到这些仿佛得到了巨大的鼓舞:“我挺赞同你的说法。”
陈沫闲了下来,也走了过来,加入了他们之间的聊天,他们又留了联系方式,“诗人”坐了一会又悄悄的出了雕刻时光。
陈沫想了想,突然说道:“我冰箱里还有一箱啤酒,你们要不要来点?”
路薇说道:“好啊,可以。”
袁方也说道:“诗歌就是要配酒嘛。”
说着他们拿出酒开了瓶,又小酌了起来。陈沫说道:“其实我觉得现在已经不是文学的时代了,更不要说诗歌了。”
袁方笑了笑:“是这样,我们这几个算是稀有了。”
路薇说道:“现在流行视听啊,我以前在学校也当过一两年的DJ,许多同学都喜欢去蹦迪,还有酒吧去听现场音乐,要不呢,就是在校园网里追剧,特别是香港新出的剧,我们肯定是第一个看到的,至于看书写诗嘛,真的纯粹的爱好了,某天心情郁结的时候,突然就拿着笔写几句,诗歌没有那种明星效应和强烈的刺激吧。”
朱萸说道:“你看今天,听说有电影看,都去看《乱世佳人》,如果是《飘》呢,可能就没几个人看,看书要看很久,看电影最多也就是两三个小时,多省时间。”
路薇说道:“说的对。”
袁方却说道:“书跟影视比较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文字的魅力有时候影视是表达不出来的。”
陈沫说道:“这个我同意袁方老兄的。”
袁方又继续说道:“还有不同语种的文学也是不太一样的,我本身是读外语的,我看过一些原版语言文学和翻译的语言文学,其实差别还是很大的。”
陈沫笑了笑:“还是希望你们几个多叫些人来我这里玩,也来照顾一下我的生意,我这里也有书看。”
几轮下来,几个人微醺,袁方看了看众人说道:“他们几个都是学生,学校要关寝室门的,要不我们先走了。”
陈沫说道:“好吧,那我就不送了,你们注意安全。”说着送他们走到了门口,袁方却送着他的师弟师妹走到了学校的门口。路薇也怕回家迟了,急忙就走了。
而陈沫转身过来却看到了柯莉,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他竟然把她给忘了。而柯莉好像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说了一句:“你们挺会玩的。”
陈沫笑了笑:“要不你也写点诗,也可以一起玩玩。”
柯莉说道:“我哪里会写诗,读书都读不懂呢。”
陈沫说道:“其实大白话也是诗啊,只要把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说着收拾起桌上的杯子,开了灯,又吹灭蜡烛。柯莉起身帮着陈沫收拾东西,将近十点,朝海露走了进来,柯莉看到了朝海露,于是对着陈沫说道:“我有事要先走了。”说着便走出了雕刻时光。
朝海露等到柯莉走出去后,才问陈沫到:“今晚搞什么呢?怎么一股子蜡烛味,还有酒味?”
陈沫笑了笑:“你没看外面的黑板吗?诗歌朗诵啊。”
朝海露说道:“你搞活动怎么不叫我来呢?”
陈沫说道:“你不是上班吗?你写诗吗?”
朝海露说道:“上班可以请假嘛,我不写诗,但是我看书啊。”
陈沫说道:“那是我不好,没有想到你,下次有活动一定通知你。”
朝海露又问道:“你们喝酒了?”
陈沫说道:“大家高兴,喝了点。我突然觉得我该在店里卖点酒,其实有些人喜欢喝点啤酒之类的,说不定生意好点。”
朝海露笑了笑:“我觉得可以,干脆改酒吧算了。”
陈沫说道:“酒吧,不行。我这里还看书呢!”
陈沫收拾完,对着朝海露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干嘛呢?”
朝海露说道:“我都忙了一天了,我还是想坐坐。你里面不是有个沙发吗?我想去那里躺着。”
陈沫说道:“今天里面没人,你去吧。你要喝点什么吗?”
朝海露说道:“刚才你们酒喝完了?没喝完就给我一瓶吧。”
陈沫说道:“还有两三瓶。”陈沫拿了一瓶,启开了盖子递给了朝海露。
朝海露又走向书架,拿了一本《撒哈拉的故事》,走到里屋沙发上,半躺着,看着书。
陈沫走了进来,看着朝海露说道:“光线会不会有点暗?我给你拿盏台灯吧。”
朝海露说道:“好。”
陈沫拿了一盏台灯,插上了电源,灯光照亮了朝海露,朝海露却说道:“不要照着我的脸,照着我的书。”
陈沫笑了笑:“我想看清你到底什么样子。”
朝海露说道:“你不是天天看见吗?还没看清?”
陈沫说道:“人一天到晚,每时每刻其实都不太一样呢,每一秒钟都是一个新的人,新的事。”
朝海露问道:“那你能看出我哪里不一样了吗?”
陈沫笑着说:“是不一样,你今天变美了啊。”
朝海露也笑了:“你是不是喝酒喝醉了?”
陈沫说道:“没有喝醉,我只是喝了一小瓶。”
朝海露笑着说道:“怎么感觉你在说胡话一样,不过我还是挺喜欢你说的胡话的。”
陈沫又走到了吧台,开了一瓶酒走了进来:“我们来喝一个吧。”说着把瓶子碰了过去,而朝海露拿着瓶子迎了过来碰了一下,只是小小的喝了一口。陈沫突然觉得烦闷了起来:“我想听点摇滚。”
说着走到吧台,换了一张CD,激烈的鼓声响起:Buddy, you're a boy
make a big noise……
随着副歌到来,陈沫又调大的声音,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一个人站在厅里跟着叫着:we will,we will rock
you……
不知道是否是过于激动,还是酒精的刺激,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朝海露听到声音,放下了书,拿着酒瓶走了出来说道:“你疯啦,开这么大声?”
陈沫笑了笑:“过来,一起摇滚。”说着牵过朝海露,拉着她随着音乐摆动起来,朝海露又问道:“你喝醉了?”
陈沫回答道:“没有,怎么可能,我是看到没有人,放松一下,我这个音响还没大声的开过呢。”
朝海露笑了笑,一曲过后,陈沫又走回了吧台,关掉了音响:“不影响你看书了。”
朝海露说道:“我还以为你喝醉了呢。”朝海露走回到了小房间。
今晚的活动很让陈沫回味,可是当人都走完之后又显得空落落的,陈沫拿着酒瓶又走出了雕刻时光,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又品尝着瓶里的气泡和苦味。眼前却是昏黄的路灯和耀眼的霓虹,以及远远隐约传来的潮水声,夜归人的脚步声以及偶尔几声的狗吠。酒瓶空了之后,陈沫走回了雕刻时光。
陈沫走到小房间门口问道:“海露,要不要去楼顶看看。”
朝海露说道:“可以啊。”说着放下了书,穿了鞋子,起身跟着陈沫沿着楼梯上到了顶楼。朝海露四处瞄着:“你衣服晒这里啊?今天的衣服都没收呢。”
又看到了几盆花,朝海露说道:“你还种花啊,这是什么,勒杜鹃?这个向日葵这么大啊。”
陈沫笑了笑:“长的比人高。”
朝海露问道:“你是不是下了很多肥料?”
陈沫说道:“泥就是用腐烂的树叶混在里面。”
朝海露依着栏杆又朝着远方看过去:“你这里风景还不错啊,楼是不高,看过去还是空旷的。”
陈沫问道:“你来月亮湾多久了?”
朝海露回答道:“三四年了。”
陈沫说道:“我都十多年了。”
朝海露问道:“你不是说你去过上海吗?”
陈沫说道:“上海也待了两三年,后来又回来了。你原本来月亮湾打算做什么呢?”
朝海露想了想说道:“打份工吧,谁想的那么清楚要来做什么,不就为了生活吗?你都来了十多年了,那你老人家来月亮湾是来做什么的呢?”
陈沫笑了笑:“我也还没想明白呢!有的人想要一片果园,有的人想要一片森林,有的要一座山,有的要一片湖,有的人想要一片大海,有的要星星,要月亮的,还有的想要间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朝海露说道:“那我还是要房子好了,房子还能住,海能做什么,拿来游泳吗?”
陈沫笑了笑说道:“我却不太知道要什么,可能我什么都要不起。”
朝海露说道:“我刚来的时候,是跟一个姐妹一起来的,大包小包的,刚下火车那会,我印象很深,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地方,当时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给接走了,那人是个同乡,我们就进了工厂,住进了宿舍,我们在流水线上不停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只是为了完成每天的计件。一到休假,我们几个就疯似的跑到街上去逛,一切都那么新鲜刺激,我们也慢慢的了解了这个城市。”
陈沫问道:“进工厂工资不高吧。”
朝海露说道:“是不高,要看你做多少,拼命加班的话,就会拿的多。我原来那个厂几千工人,后来就有人跳楼了,这事情挺怪的,有人跳楼后,没搁多久,又有人跳楼了。后来我那个姐妹跟人拍拖,就离开了工厂,我有些害怕,自己也出来了,后来辗转在明记找到了事情。”
陈沫又问道:“你喜欢做现在这份工作吗?”
朝海露说道:“没有喜欢不喜欢,只是为了糊口,其实我大专毕业在内地也能找份好的工作,只是听说这里的工资高,没想到一来就进了工厂,我其实还是想去写字楼碰碰运气,这也是我离开工厂的一部分原因,只是过渡吧,我觉得我也不会在明记待很久,除非能升职什么的。”
陈沫又说道:“人有时候不知不觉的就习惯了一些事情,到后来要去改变习惯反而困难了,时间长了,说不定你就走不了了。”
朝海露叹了口气说道:“也许吧。我还是想要一间自己的房子,大海也有了,花开也会有吧。”
陈沫却说道:“这片房子没过几年肯定也是要拆的。”
朝海露说道:“到时自然会有路和桥吧,说不定没拆之前我们就离开了这里。”
陈沫突然问朝海露:“你抽烟吗?”
朝海露回答道:“不抽。”
陈沫又问道:“介意我抽烟吗?”
朝海露说道:“你随便吧。”说着不经意的抬头看去。
陈沫点着了烟,朝海露说道:“你看,到了晚上天上的云还是白色的。”
陈沫说道:“不知道地上有多少的灯照着呢。”
两人又在楼顶静静的东一句西一句的,不时又唉声叹气,只是夜越深海风越凉,陈沫说道:“不早了,我们下去吧。”
陈沫又扶着朝海露走下了楼梯,到了一楼,朝海露却拿起了自己包说道:“晚了,我也要回去了。”
陈沫送朝海露走到了门口,却远远的看见一辆摩托车开了过来,上面坐着的正是耀哥,摩托车停在了陈沫面前,而朝海露生生的退后了两步,站在了陈沫的身后。耀哥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朝海露,没有说话,此时陈沫却笑了起来:“耀哥,好久不见。”
耀哥回了一句:“嗯,有段时间了。”
陈沫正想跟朝海露介绍,却听到朝海露说道:“我要先回去了,你们聊。”说着悄悄的上了明记。等到朝海露走远,耀哥才问道:“这是你新马子?”
陈沫笑了笑:“你这个港台腔学的倒是挺好,她现在还不算吧。”
陈沫掏出了烟,递给了耀哥一根,点着抽了起来。
耀哥说道:“你以前那个豆豆呢?唱歌那个豆豆,你们不是爱的死去活来吗?”
陈沫有些尴尬,但是却笑着说:“逢场作戏,随便玩玩。”
耀哥说道:“你就拉倒吧,当时你怎么去的上海你自己不知道吗?”
陈沫没有说话,耀哥又有些好奇,问道:“后来豆豆去哪里了?“
陈沫猛吸了一口烟说道:“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耀哥突然又嘿嘿的笑了起来说道:“最近遇到一个粉妹,贼带劲。”
陈沫看着耀哥说道:“你不会也跟着沾上了吧,那玩意沾上后,恐怕以后你的江湖地位就不保了。”
耀哥摆摆手说道:“哪里,我才不碰那玩意。那个妹子跟我说,她也是上海过来的。”
陈沫应了一个字:“哦。”
耀哥却说道:“这个话,你不能乱讲,万一让你大嫂知道了就不好了。”
陈沫说道:“你还是要注意点,小心得病。”
耀哥说道:“什么病不病的,烂命一条,我走了。”说着又发动了摩托车,沿着月亮湾大道疾驰而去。
……
过了些天陈沫进了几箱啤酒在店里。柯莉中午来到了雕刻时光,开口说道:“陈沫,你的小情人都是晚上来找你吗?”
陈沫问道:“什么小情人?”
柯莉说道:“别装了,我都看到你们在一起好几回了。又一起去玩,又去散步,晚上她还来这里,这不很明显吗?”
陈沫却说道:“好朋友而已。”
柯莉却说道:“你们男人就是虚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虽然我长的比她貌美,但是算了,成全你们吧。”
陈沫笑了笑:“柯莉,我发现你开起玩笑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柯莉也笑了笑:“我就是这样的啦,反正你不要惹到我,惹到我,我就让你哭。”
陈沫笑道:“我不会哭的。”
柯莉却说道:“会哭。”
陈沫说道:“我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柯莉说道:“我就插你眼睛插到哭。”
陈沫听到这些只说了一个字:“靠!”
柯莉却有些奸邪的笑了起来,陈沫继续说道:“佩服你,我甘拜下风。”
柯莉说道:“知道老娘的厉害了吧。”说着又打开了影碟机,看起了《蜡笔小新》。
没有客人来,闲的无聊,陈沫也搬了个凳子坐在了旁边,看着《蜡笔小新》。
陈沫说道:“这个动画片不适合给儿童看,给成人看还可以。”
柯莉笑了笑:“污,很污,不过挺适合我的口味。”
陈沫说道:“你都没有底线的,什么都敢说。”
柯莉说道:“你说的不对。”说着把脚抬了起来:“你看,这是什么?”
陈沫说道:“脚链?”
柯莉说道:“你看什么颜色的?”
陈沫说道:“红色的。”
柯莉说道:“出家断青丝,下海系红绳。”
陈沫有些讶异:“你居然知道这个?谁教你的?”
柯莉笑了笑:“霞姐,霞姐就系了一根,那我也就跟着系了一根,霞姐说这就是底线啊。”
陈沫说道:“佩服。”
柯莉又指着电视说道:“小新整天说大象大象的,我看也就是条蚯蚓。”
陈沫再次被柯莉的话给镇住了,一脸尴尬。
柯莉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怎么又被我吓到了?你的是大象还是蚯蚓。”
陈沫忙推脱说道:“我没有,行吧。”
柯莉又笑了起来:“原来是太监。”
陈沫却没有反驳:“做太监挺好的,清净。”
柯莉突然又很正经的对着陈沫说道:“那天看到那班学生,让我想起了我的弟弟,我弟弟也是大学生。”
陈沫有些吃惊:“是吗?你居然还有一个弟弟?”
柯莉的脸上突然有了自豪的表情:“我弟读书很厉害的,家里穷,特别用功,每次都是第一名,第二名。”
陈沫又问道:“那你读书怎么样呢?”
柯莉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小学初中读书也挺好的,家底不好,下面又有弟弟,后来我就出来打工了。”
陈沫又问道:“你供养你弟弟读书?”
柯莉说道:“是吧,家里穷乡僻壤的,哪里弄得出钱,年轻点的都出来打工。我弟弟已经毕业了,到杭州找了工作,年前还说交了个女朋友,要结婚了。”
陈沫问道:“那你很开心咯?”
柯莉又笑了起来:“开心,肯定开心啦,我要给我弟送件大礼呢!”
陈沫说道:“这次我是真的佩服你了。”
柯莉说道:“之前都是假的?”
陈沫笑了一下,没有言语。
柯莉又说道:“陈沫,你会不会跳舞?”
陈沫说道:“会一点吧,不是很会那种。”
柯莉突然有点兴奋起来:“我也会,要不晚上我带你去跳舞怎样?”
陈沫有些为难:“我还要开店呢。”
“你这个破店,都没几个客人,能赚几个钱。”
“还真被你说对了,到现在我还没赚过钱,还亏点呢!”
“那这样说定了,7点在门口等。”
“不行吧,我最多去一个小时,8点我就回来。”
“没问题。”
柯莉又在雕刻时光消磨到了下午,离开了雕刻时光。果然在7点,柯莉站在了雕刻时光门口,陈沫应邀跟了上去。
柯莉带着陈沫往海滨公园走去。
陈沫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柯莉说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柯莉带着陈沫走到了一块空地,旁边也有很多人,大部分都是大叔大妈,一首的《最炫民族风》响了起来。
柯莉说道:“来啊,开始跳了。”
陈沫只是觉得自己被戏耍了:“这也叫跳舞?广场舞啊?”
柯莉笑了笑:“广场舞不是舞吗?”
陈沫无言以对。
柯莉说道:“这个很健康啊,对身体好。”
陈沫摆摆手:“我不跳,你跳吧。”
柯莉却一下子融入了队伍,跟着那些人摇动起来,慢三,快三,慢四,快四。
陈沫转身想走,但是转念一想却又停了下来,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看着他们扭动。对于陈沫来说,他原本是拒绝的,但是看到那些老人在面前欢快的扭动,又觉得自己平时所追求的东西不如他们的舞蹈所带来的快乐那样简单和直接,那种积极的意义,在旁人看来是有些丑陋和扭捏的,但不正是生活原本的面貌吗?陈沫正思考着,柯莉跑了过来,喘着气坐到了陈沫旁边问道:“怎样?”
陈沫淡淡的说了一句:“挺好的。”
柯莉问道:“真心觉得好吗?”
陈沫说道:“真心觉得好。”
柯莉却笑了起来:“你心里肯定骂我呢,你想着一定是舞厅、歌厅和夜总会吧。”
陈沫笑了笑:“你不是说这个健康吗?”
柯莉说道:“去夜总会要玩很久的,你才给我一个小时啊。请你来跳广场舞的人应该不多吧?”
陈沫说道:“你是第一个,不过我算见识到你了,你总是出乎我的想象。”
柯莉笑了笑:“你不想跳,那就回去吧。”陈沫起了身,心里却想着自己老了是否也会如此这般,两个人走回了雕刻时光,陈沫赶紧开了雕刻时光的灯,正常开始营业,柯莉却并没有再走进雕刻时光,而是回了自己的住所。
柯莉接到一个电话,是老家打来的,柯莉的父亲说道:“你弟交了个女朋友知道吧?”
柯莉回道:“知道啊。”
柯莉的父亲说道:“今年要把婚事给办了,那边要点彩礼,也很通情达理了,十万,这边家里也要摆酒,热闹热闹,我们在家挖不出什么钱,你在外面搞那些东西很来钱,寄几万过来,帮你弟弟度过难关,等他成了家,以后也不用你负担了,你也可以自己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要快啊。”
柯莉拿着电话说道:“我可以没那么多钱,存是存了点。”
柯莉的父亲说道:“那你想想办法嘛,我们帮你养这么大,你就该贡献一点嘛。”
柯莉听到这话,只是眼圈红了,差点就掉下了泪,说道:“好,我再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柯莉第一个想到的人是霞姐,霞姐正在四楼做生意,做完一单霞姐回到了三楼,柯莉拉住了霞姐笑嘻嘻的说道:“今天做了几单了?”
霞姐叼着烟说道:“才弄了两单,我都累死了。”
柯莉看了看霞姐,有些犹豫,但是还是开了口:“霞姐,能不能借我点钱?”
霞姐说道:“多少?”
柯莉说道:“三万有没有?”
霞姐抽着烟盯着柯莉说道:“三万?你开玩笑吗?两三百我就有,你知道我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买的衣服啊,化妆品啊,什么的都很花钱,没存什么钱。”
柯莉又问道:“三千有没有?”
霞姐说着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了钱包,把拉链拉开说道:“你看,我就这些,你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柯莉看到钱包里面最多也才几张红色的,于是说道:“算了,算了,我找别人借。”
霞姐又审视了柯莉,问道:“你拿那么多钱做什么?养小白脸吗?不会被骗吧?千万不要跟我说你恋爱了,做我们这行的没有真爱。”
柯莉说道:“没有,家里急事,缺钱。”
柯莉觉得霞姐应该是没钱了,她想到了金色海岛的老板,她觉得能做这么大的生意,不说几千万,几百万应该有的,于是柯莉趁着得空去了经理的办公室,而经理却在大厅忙着招呼客人,好不容易回了办公室看见柯莉,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去招呼客人。”
柯莉笑着说道:“经理,有点事情跟你说一下。”
经理问道:“什么事情?”
柯莉说道:“能不能借点钱?”
经理端起茶杯正喝水,说道:“你是想预付点工资?”
柯莉说道:“不是,借钱?”
经理问道:“借多少?”
柯莉说道:“五万?”
经理说道:“你开什么玩笑?”
柯莉说道:“真的,我家里有事情,急用,五万没有,三万也可以。”
经理说道:“这样跟你说吧,首先这个店不是我的,我只是帮人打理,虽然我也拿一部分提成,但是真正的老板不是我,我没权决定,而且据我所知,老板也不会借给你们这么多钱,如果说要预支点工资倒是没问题,两三千的,但是这么多,没办法。”
柯莉说道:“我可以把身份证押在你这里。”
经理笑了笑:“身份证有用吗?你们流动性这么大,说走就走,身份证根本没用吧,就是写欠条,按手印也没用吧,你们跑了,我们去哪里找你们,你说是不是?你站在我的角度看,是不是这样?”
柯莉还想说话,经理却摆摆手说道:“快去做事吧。”说着将柯莉赶出了办公室,顺手还锁了门。
柯莉回了三楼,抽了会烟,又赶快去跟了单。
另一边朝海露准时的出现在了雕刻时光,这次她点了一杯曼特宁。陈沫说道:“这个可是很苦的。”
朝海露微笑着说:“总是要尝试一下的嘛。”
陈沫说道:“你不是还失眠吗?”
朝海露说道:“那我任性一下不可以吗?”
陈沫说道:“可以,我这就给你冲。”
朝海露又问道:“你看过三毛的作品吗?”
陈沫说道:“看过一些吧,我觉得她很有个性,活的很自我。”
朝海露说道:“是不是我们太庸庸碌碌了?”
陈沫笑道:“要不你也去撒哈拉住住?”
朝海露却说道:“那还不是自我啊,只是去模仿了别人,很多文青是不是都争相去模仿别人呢?”
陈沫说道:“你说的也对,忠实于自己的生活很难吧。”
陈沫把曼特宁推给朝海露,朝海露轻轻的喝了一口:“真的苦!”
朝海露又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看起了书。雕刻时光今天来的人不多,也就十点多一点,就剩下了朝海露,朝海露看的入迷。
陈沫等候着朝海露,朝海露到了十一点左右,觉得脖子有点酸,才看了看店里,发现除了她和陈沫已无他人,于是拿着书走到了吧台说道:“这本书我带走看,可以吗?”
陈沫说道:“没问题。”
朝海露拿着包,笑着说:“那我先走了。”
陈沫目送朝海露离开,便收拾了一下,关了店门。转眼已经是子夜,陈沫在自己的本子上写着一些东西,却觉得难以下笔,便无奈的睡下。
陈沫又做个了梦,在一个炎热的中午,口干舌燥,而四周却是无垠的沙漠,而自己却汗流不止,正在焦灼之际,只见一只骆驼伴着铃声,从远处传来,而那声音越发的清晰,陈沫惊醒过来,原来自己的手机响起了信息声音。陈沫看了手机的时间,却是凌晨三点左右,信息是朝海露发过来的:“睡不着。”
陈沫又觉得自己的枕头已经湿掉了,陈沫想了半天,发了一个信息回去:“我刚看到。”
“咖啡太苦了。”
“还是建议你换换口味,比如喝点果汁或者开水。”
“现在能出来吗?”
“可以。”
“那五分钟后楼下见。”
陈沫起了身,又洗了脸,换了衣服,走到了楼下。只见朝海露穿着睡衣,外面披着一件外套,站在了雕刻时光的门口。
朝海露说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陈沫说道:“没有,我被梦吵醒的。”
朝海露有点疑惑:“被梦吵醒?”
陈沫说道:“我做了个梦,口干舌燥,然后就醒了,还出了一身的汗。”
朝海露说道:“我还觉得现在有点冷呢,你还出汗?”
陈沫笑了笑:“可能我的身体不行,有点虚弱。”
朝海露说道:“我想走走呢。”
陈沫问道:“去哪里?”
朝海露说道:“随便走吧,路上逛逛。”
他们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月亮湾外面此时已无他人,群居的人都躲在了洞里,甚至连野猫野狗都不得见,这个世界成了他们的了。他们却没有言语,只是一步又一步的往前走,脚步声有时相同,有时不同,有时零碎,有时轻,有时重,有时小跳,有时踱步,有时追赶,有时停驻,有时回转,有时跨越,仿佛它们在对着话。
走了多久已经不知道了,他们走到了南山。
朝海露突然问道:“这山后面是什么?”
陈沫想了想:“海吧。”
朝海露哦的应了一声。
陈沫又说道:“听说后面这片海就是伶仃洋。”
朝海露说道:“伶仃洋?”
陈沫说:“对,文天祥写过《过零丁洋》,那个零丁洋就是这个伶仃洋。”
朝海露说道:“他们投海死在这里?”
陈沫说道:“应该是吧,有人说,他们是中国最后的贵族,最后的贵族精神。”
朝海露拿出了手机说道:“现在都四点多了,快五点了。”
陈沫说道:“都快天亮了,要不我们爬到山上去等日出吧。”
朝海露说道:“好。”
他们两个顺着山道一路向上爬着,穿过幽暗的树林,还未到山顶,却见到远处海面上已经透出了鲜红的光。
陈沫说道:“不走了,太阳已经出来了。”
朝海露转身也朝着海平面看了过去,只见那太阳带着霞光掀亮了半个天空,林间的鸟儿突然清醒了过来,在山间唱起了和弦。
这红光也照亮了他们两个略带憔悴的脸,只是就那么十多分钟的时间,整个世界已经完全明亮了。朝海露说道:“我还穿着睡衣呢!再不回去,被人看到可要笑话了。”
陈沫笑了笑:“那赶紧走吧。”
说着他们调转了头,赶紧下了山,赶回了雕刻时光。朝海露只是回去简单的小寐了一下,便起了身准备上班,而陈沫却又睡了下去,一直到了午后才起了床吃了饭,这便是这天的早餐和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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