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父亲在世时，这一天便会吟这首诗，我在想：莫非清明就是下雨的日子？

     昨天还是湛蓝的天，我以为今天不会下雨了。

      小时候每次上坟，我几乎都跟着，这一天母亲会煮好鸡蛋和饺子准备好香火纸钱小心放在一个篮筐里，再备些水果放在一个袋子里交给哥哥，给我一个酒壶或是茶壶拿着，嘱咐别摔了。父亲通常坐在院子里抽烟，父亲抽烟是缓慢的，烟从鼻子冒出后在父亲脸庞逗留一下绕几个圈圈再慢慢扩散慢慢飘走，父亲不太说话，只在一边看着，我们临出门时父亲会提醒哥哥别忘了压上坟头纸。

       出来门后我们的脚步就轻松了，一路上也是高兴的，哥哥走的快我会蹦着跳着紧随在他的后面，穿过一片麦地再来到一片麦地就到了地方，麦地里有很多堆成一个个小山似的坟，俩哥哥每次来都会用脚测量一下，待俩人都觉得位置准了便开始把母亲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摆好，哥哥还会把鸡蛋壳剥开一点露出白花花的蛋清，说这样他们吃着方便，我便使劲好好瞅着，看看他们怎样出来吃。

       半柱香后，俩哥哥轮流把酒一盅盅洒在地下，再把茶水一杯杯洒在地下，口中还说着：爷爷奶奶我们来看你们了，您就领着二叔三叔们吃吃喝喝来收钱吧，请你们放心我们都挺好的您谁也不用挂着只管安心就好......哥哥会说很多，把娘嘱咐的基本都叨叨完。我又眼巴巴瞅着，看看奶奶怎样领着她的儿子们过来吃喝收钱。

      一柱香快燃完，哥哥说差不多了，然后就开始烧纸钱，一大堆黄灿灿的纸摆成一个大大的扇形，哥哥选一个角用火点着，拿个小棍有时挑一下有时压一下，纸灰顿时会漫天飞舞我在边上感觉脸被烤得热烘烘的，这时哥哥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再重复一遍直至纸飞烟散，末了再仔细检查一下火是不是完全熄灭了我们才开始磕头，磕完头后再把摆出来的鸡蛋饺子等一一放进篮筐里，我偷偷打量一下一样也没少，那个剥了一点皮的鸡蛋也依然还是刚才的样子，只是现在它白花花的蛋清上沾满的黑黑的烟灰，格外的耀眼。

       回到家里，父亲仍然在院子里坐着，哥哥会向他汇报：我们都说得很全面该说的都说了谁也没漏下！父亲点点头仍然不说话，娘会随手拿出一个苹果或橘子赏给我吃，我也就忘了这事该玩玩去了。

       晚饭，我们兄妹几个围在桌子旁边吃边聊兼打打闹闹，父亲喝上一盅酒，看着我们满眼里都是笑，笑着笑着父亲若有所思缓缓吟：

       纸灰飞作白蝴蝶，

       泪血染成红杜鹃。

       日落狐狸眠冢上，

       夜晚儿女笑灯前。

       父亲没上过学，也不知是怎么认识的这些诗，我仍然不懂也不问，但父亲会一句句说给我们听，现在想来那时父亲已将生死看的豁达，可是，他那若有所思的样子究竟思的些什么？我无从知晓。

       如今父亲已去世10多年了，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这一天依然会雨纷纷，我也会再想起父亲还有父亲念过的诗句，只是那个人永远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