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我重新审视姜振庆更为完整的摄影作品,除了“赶海”、“大坞”之外,他让我看了他的另一组作品,叫“渔村”。这三组作品恰恰有一种内在的联系。如果说,“赶海”反应的是人与自然的关系,“大坞”反应的是人与工业的关系,那么,“渔村”恰好夹在这两者之间,它既是一个自然的村落,同时又是一个生存的聚集地。“渔村”的现代性显然不如大工业那样壮观,但却是大工业的前因;“渔村”不像“赶海”人那样原始,但堆积的渔船与朴实的海滩,却又似乎穿透了生存的全部原始性。
关键是作品中隐含了一种不无沉重的反思。在经历了经济大潮的岁月之后,在全体人们普遍致富成为现实的今天,我们重新目睹姜振庆的视觉见证,可能会有一种蓦然回首的视觉刺激在。尊严肯定是在其中的,姜振庆镜头里的普通人正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坚毅在日复一日地劳作着,一直把赖以谋生的自然耗尽为止,只留下一片寂静。一瞬间我居然想到了“异化”这个早期马克思哲学的关键词。在青年马克思看来,劳动创造了财富,但因为劳动者无法获得同等的回报,所以,劳动对于劳动者来说就成为了异化,劳动变成了一种剥夺,对劳动者的剥夺。今天,通过重新审视姜振庆的镜头,我想,还有则是劳动对于自然的剥夺,而且,剥夺得那样彻底。比如,“赶海”这样一种曾经非常地方化的、经年累月都存在着的传统谋生方式,随着海滩资源的无底线的消耗,终于驱逐了可怕的劳动者,让这里变成真正的死寂。“渔村”其实也在经历这样一种现代性的蜕变,当手工劳作不足以谋取巨额利润时,房地产商们就开始围剿祖宗的土地,马上,水泥森林马上就轻而易举地覆盖了原来的生存之地,后人们幸福地呆在被包装过的“豪华生活小区”中,正用审美之眼透过姜振庆的纪实伤口,去追溯曾经的纯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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